林燕飞手撑在桌上托住右腮,疑惑问道:“姨母只是严厉些,平日里又不骂你。况且你素来胆大,为何那么怕她?”
柳如卿站起身来,在房内慢慢来回踱了几步,又坐下,方道:“许是我不想让夫人失望,因而每次夫人让我做事,我都觉得心中好似担了千斤。”
林燕飞额头栽在桌上,哐当一声,抬头道:“我的好姐姐,人活一世,孰能无过。你且放宽心就好,姨母既收你为徒,难道还见不得你犯错。”说完又在她后腰处轻揩了一把,怪笑一声,“思极恐极,小心肝肾受损。”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溜回房了。
柳如卿不及她伶俐,眼见得她跑走,只好跺脚两步,不与她计较。
窗外冰轮高悬,玉钩倒挂,院中似披上一层白纱,朦朦胧胧,惹人心浮意动。
柳如卿站在窗前望去,东屋还亮着烛光,映照着白夫人在案前书写的身影。
白夫人以女子之身成为上京杏林翘楚,名扬四海,实为可敬。她坐下来,翻开昨日未看完的医案,白日心弦紧绷之感袭来,让人烦不胜烦。她轻叹一声,欲将这恼人心思赶到一边。眼对着书,却一字未进。
忽的窗棱被敲响,柳如卿手中的笔落在书上,墨迹染晕了一片。她回过神来,见是白夫人身边服侍的周大娘。
周大娘帮她关了半边窗,看她用功,笑道:“夫人说,今日已经晚了,请姑娘早些安歇。”
柳如卿“哎”了一声,见周大娘转身回去,东屋两道身影一来一往,方关窗吹了灯,歇息去了。她心中想着事,一晚上没睡好。赶早起来双目浮肿,又被林燕飞打趣一番。
这日正逢济世堂有个伙计家中有人新丧,白夫人放了他几日假,便让柳如卿到柜前伺候。一上午配方抓药,忙得不可开交。待好不容易抽空到后堂歇息片刻,王大娘又跑来说后门外有人找她。
“大娘可知道是谁?”柳如卿靠在椅子上,猛喝了一口水,焦唇燥舌得甘泉滋润,整个人如获新生。
王大娘只在厨房里管济世堂众人的膳食,接触人不多,摇摇头道:“看着面生。”
柳如卿心生诧异,她到上京只在济世堂过活,并无熟识之人,难道是云安来人?
她狐疑地走到后门外,四处张望,巷道空旷,只有柳树底下站着一人,正和几枝垂柳纠缠不清。远远望去,不过十七八岁,面上稍有些焦急。她思索半刻,确定并非熟识之人。
那人见她出来,几步并在一起上前抱拳行礼:“柳姑娘可安好?”又见她满脸疑惑,摸摸鼻子提醒道,“在下齐越,去年在云安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柳如卿这才恍然大悟,那日崔云之带着四人前来接应,他较之其他三人稍显活络。在她被“奔虹”吓到的时候,跟着崔云之大笑出声。
想到那时窘况,她脸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道:“恕我眼拙。”
齐越跟着笑道:“还要多谢当日姑娘相救之恩。”
“小事而已,你们不必记挂于心。”她一时讶异,未曾想那人竟还记得萍水相逢之人。她迟疑了一会儿,抿抿嘴,状似随意地问道:“他,还好吗?”
齐越心领神会:“王爷一切都好,多谢姑娘妙手仁心。”
柳如卿莞尔,嗔道:“你再谢几次,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
齐越哈哈一笑,记起正事,双手奉上一个红漆食盒:“王爷猜姑娘思乡情切,恰好府里有位肃州来的师傅,特意做了肃州的家常点心,送来给姑娘品尝,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虽然已自旁人口中得知,殷元昭便是北上抗敌的统帅肃安郡王。但听齐越声声王爷不离口,柳如卿心中却生出一番惆怅,无端想起两人隔着云泥之别。
她不欲对方久侯,双手接过食盒,刚想言谢,又听得齐越道:“柳大夫和林夫人都安好,姑娘若是想念,也可写信交由我带走,自有人送达。”
柳如卿感念他的关心细致,只是以她之性情,既收了谢礼,再不愿麻烦他人,故而只是道谢了之。
齐越又道:“王爷近日不在上京。让我转告姑娘,等他回来了,再和崔将军一同前来,亲自向姑娘致谢。还说姑娘若遇到难处,尽管去找我们。王府在顺兴坊,姑娘要是不得空,谴人给我们送个信儿也成。”
他一连串的话倒豆子似的蹦出来,惹得柳如卿开怀不已,去了几分踌躇。
她微微一笑:“那就替我谢谢他。”
齐越朗声大笑,一边往后退去。他少年模样还未褪尽,眼梢上挑尤显机灵:“姑娘不如亲自去和王爷说。”
柳如卿面色泛红,瞪他一眼,又想起他刚才提到一人,问道:“前几日看大军凯旋,怎不见崔云之?”
“咦,崔将军也在队列中,姑娘没认出?”
柳如卿拧着眉摇摇头,许是当日见到殷元昭太过惊讶激动,并未注意到其他人。又想起云安抓捕之事,她年前画了殷元昭的画像给柳大夫看过,确认无疑。她招呼齐越走到僻静处,将事情始末道个清楚。
齐越听罢笑意尽失,对着柳如卿一脸严肃:“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先告辞了。”
目送齐越离去,柳如卿才拎着食盒进屋。
刚迈进院子,恰逢白夫人和林燕飞回后堂歇息。林燕飞看她过来,指着她手中笑问:“这是什么?”
佩兰居内有一株十尺高的芭蕉,叶子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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