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虽愤怒,却没有失去理智,侯莫陈崇与韦孝宽的忠心他收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侯莫陈大将军方才也讲了,本公仁义礼信兼备,但这只能用来安定一方百姓。得天下还需果断与心狠,本公比之宇文泰尚缺。想我独孤一族由来忠于拓跋一族,眼见拓跋一族大势与民心皆已失,我无可奈何。但若让本公取代拓跋一族成为新皇族,本公是万万做不得此事。且宇文泰行事果断勇猛,是本公所不能及的。”
韦孝宽不认同道:“独孤公,当年您的双亲离世时,宇文大冢宰是如何对您的?您难道忘记了么?您父亲离世时,正值咱们与齐国战火最盛之时,您不能为父守灵、丁忧尚有情可原。可您的母亲离世时,魏国国基已定,您上书请求为母守丧三年,他却恐您返长安城,借皇上之口不予允准。虽后来追封了您的父亲为司空公,母亲为常山郡君,可这死后哀荣不过是堵活者之口。”
侯莫陈崇声音低沉了下来,“我们出外镇守一方皆允准家眷随行,可您的家眷一直待在长安城,表象是恩宠,实则为人质。这数十年,独孤公还没有受够他黑獭明里暗里给您的气么!”
听到此处,伽罗强忍哽咽,泪水无声滑落。今日得知的这些事情,府舍上下没有一人同她讲过,或许阿父内心所受苦楚连阿母也未能悉数知晓。
忆当年,她尚年幼时,阿父的确甚少在长安城。府舍的大事皆由二阿兄与三阿兄做主,她与阿母亦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的皇上登基后,阿父方被允准了回长安城任大宗伯之位,只如今的皇帝已是完全被掌控在宇文大冢宰手中。
独孤信挥手遏制了想要发言的李弼,“咱们都是南征北战几十余载的兄弟,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同生共死了,你们的心意本公自是知晓。可弟兄们,‘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此等景象咱们见了多少载,你们难道忘了么?宇文一族取代拓跋一族,这是一场不见血光、不见战乱的朝代更替。若我独孤一族想要取代宇文一族,定令我魏国的百姓复尔陷入战乱的水深火热之中。你我此生已见了太多惨死的无辜百姓,又有太多的将领兄弟死于咱们眼前。到了如今的年岁,咱们的一半身子已睡入了棺椁之中,何苦再滋生战乱,做下这等祸及苍生的事情。”
余下四人听得独孤信此言,虽心中仍为他鸣不平,却被他的话所动容,心中油然生出对他更深的敬佩之情。
独孤信的一番话语也令伽罗安下心来,她眸中隐忍的泪水莹莹然皆是对自己阿父的敬佩。宇文一族的新皇族身份已深得民心,若阿父再取代宇文一族,这和数百年前的诸多国家短暂的兴亡与朝代频繁更替相似。恐突厥、齐国趁虚而入,北朝又复尔陷入新的混乱之中。北朝的平定安稳已为百姓所接受,若阿父起兵扰乱了一局面,那当真是要令万民指责咒骂了,她不想自己的阿父受得如此屈辱。
透过书房外光秃秃只剩了树枝干的树木,伽罗看到独孤义急走向自己,慌忙迎了上去,恐阿父知晓自己在此处偷听。
独孤义对伽罗行了礼后,急急道:“七女郎,世子去了沉香阁找您,您不在,已朝着老爷书房这里来。我瞧着今日咱们府舍上聚了这么些个大将军,世子怕是并非只为找您,所以寻了缘由先行一步,来这里禀告老爷。”
伽罗颔首,“没事,世子那里我来处理,你去禀告阿父罢!”
“是!”
独孤义领命去叩响了独孤信书房的门,把宇文觉来府舍的事情告知了独孤信。
侯莫陈崇冷笑道:“许是黑獭知晓我等在此,方令他的小儿郎以寻七女郎为借口,打探我们在此有何图谋。”
杨忠警觉道:“独孤公,七女郎可能辨得清事情的利害关系?不要因一时的儿女情长,陷独孤公于不利处境。”
独孤信笑着摆了摆手,“不敢说本公的女儿皆有男儿的胸怀智慧,就这一个七女郎,只是错生了女儿身,若是个儿郎,只怕你们的儿郎都要比她不及。”
庭院中传来伽罗呼唤“觉哥哥”的声音,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本谈论的朝堂政事自然换成了打趣伽罗儿时的顽劣行径。
李弼赞同独孤信道:“我那两个比她年长三四年岁的儿子晏儿和椿儿,哪一个没败给过她,两人的说辞加在一处也说不过七女郎的伶牙俐齿。”
韦孝宽接着笑道:“我儿韦谌可是从小便跟随在她身侧,为她拿马鞭、拿水壶、拎马靴,还整日唤她‘阿姊’。”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冷风趁幕帘被掀开之际迅速钻入,令众人精神凉爽起来。虽未见人影,伽罗不满的声音先传了进来,“觉哥哥,我早告诉你了,这些个平日受得我尊敬的长辈们聚在一处,都说不得我几句好话。”
李弼哄她道:“这还不是好话,晏儿和椿儿可是念着你的好处呢!”
宇文觉亦是满面对伽罗的宠溺笑意,他拱手向在座的将军施了一礼,“侄儿见过各位大将军!”
独孤信代众人挥手邀宇文觉坐于主位汉榻的一侧,“不知世子繁忙之中来独孤舍可是对我等有何指教?”
宇文觉轻笑道:“各位长辈皆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与我大君平等而居,侄儿此生难以望之项背,又怎敢担得起指教二字。只是顺道来探望伽罗,闻得有诸位大将军在此,侄儿前来问礼而已。”
侯莫陈崇讥笑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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