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珠帐后是独孤信守护爱妻的深情模样,崔氏的云鬗青丝在独孤信手中轻轻缠绕、散落而后再缠绕。
观得此番情景,郭氏想起今早婢女为自己梳发髻时拔下了许多根白发,她备了一个妆奁着意放自己的白发,那妆奁内已有厚厚一层如雪的白丝。平日里若不用假发髻遮掩,她黑白掺半的发丝早已显于人前了。
郭氏心中似悬挂了一把摇摆不定的利刃般,疼痛一阵紧连着一阵,但面容上仍强露出笑意。她已是四十七的年岁,而崔氏尚不满三十年岁,于五十四年岁的夫主而言,崔氏也称得上是娇小嫡妻了。夫主这份宠爱,她固然知晓争抢不过崔氏。
伽罗见自己阿父与阿母感情如此笃厚,比起郭氏阿母春去秋来思妇怨,孤影嫌夜永长,永夜长又嫌影孤零;自己的嫡亲阿母却日日只用烦闷自己太过顽劣闯下祸事此等琐碎小事。
她向来不甚喜欢郭氏阿母,虽阿母关于自己失胎之事未曾说些什么,但府舍中上了年岁的老媪曾私下揣测过,十年前阿母失胎之事与郭氏阿母脱不了干系。只因她为阿父生育了二女六子,阿父才不忍责难于她。
往事涌上心头,伽罗不满地瞥看了郭氏一眼,喜笑颜开着惊呼道:“阿父,你何时回来的?”
独孤信已来不及令伽罗噤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崔氏被惊醒。他眉眼微皱地盯看着伽罗,伽罗愧疚地吐了吐舌头,便上前依偎在他身侧。
崔氏扶就着独孤信伸向自己的手起身,见伽罗已然忘乎了昨日之事的烂漫姿态,不免又气又喜。气她年岁尚小、不谙世事;喜她昨日还要与自己赌气,今日便忘记前事且如此乖巧温顺。崔氏伸手捏了捏伽罗脸颊,怪嗔道:“你这女郎,当真是要气死为母了!”
崔氏妆容未除,云鬗披散,残妆半留于面容上,带有小睡匆匆醒的惺忪娇媚。独孤信不觉失神,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余年岁,却不失女人媚态的嫡妻,全然忘却了郭氏还候立在此处。
伽罗捂着被崔氏捏过的脸颊,可怜兮兮地望着独孤信道:“阿父这下可知,您不在府舍,阿母是如何对女儿的。昨日阿母还罚女儿在沉香阁庭院跪了一个多时辰,天寒地冻的,女儿的膝盖现在还冰痛难忍呢!”
崔氏蛾眉一蹙,“你竟恶人先告状,阿母还未来得及跟你阿父说你闯下的祸事呢!”
“哈哈······哈哈······”
独孤信已是霜华年岁,两鬓略见斑白,妻尚年轻貌美,女亦天真稚嫩。今日又见得自己的妻女如此拌嘴逗趣,不免心中开怀起来,军权政事的琐碎烦心也抛掷于外。“你们母女两个究竟发生了怎样的趣事?说来给为父与为夫听一听!”
窗栊外冷风呼啸,屋子里却有着天伦之乐的融情惬意,然而立于一侧的郭氏心中寒冰凄然。她识趣地施礼请辞,“妾身向夫人问早安礼,若无他事,便不扰了老爷与夫人、七女郎话家常了。”
独孤信和颜悦色道:“六官府封赏大典在即,莯罗和李昞无诏不得归返长安城,但菱罗和宇文毓早已得到了传召,这两日应该可以到长安城了。介时,为夫把菱罗迎回府舍住个几日,以慰你思女之情。”
“妾身谢老爷恩赏!”
郭氏垂老的容颜得了一丝慰藉,应声退了出去。虽有几个儿子在长安城,但儿子不如女儿贴心,每每看到伽罗与崔氏其乐融融的模样,她心中钦羡不已。奈何自己的两个女儿已早早出嫁,并随夫远离了长安城。
崔氏捕捉到了郭氏面容上的神情变幻,不免感叹道:“郭姐姐这许多年可是盼着菱罗与莯罗能够回长安城一趟,她子女众多尚且如此。而妾身只有伽罗一女,若伽罗到时也随夫远离长安,妾身怕是连郭姐姐的一半心境都比不上。”
伽罗听出崔氏言外之意,自己若嫁给觉哥哥,觉哥哥可是继承大统之人,自是不必离开长安城。若嫁给了邕哥哥,来日定是要追随他前往封地的。她扯了扯独孤信的衣袍,噘嘴道:“阿父,你瞧阿母!”
独孤信眼神示意伽罗不要言语,手掌覆在崔氏拉住伽罗的手背上,宽慰道:“不管咱们的女儿来日婚配给何人,为夫皆不会让他们夫妇二人离咱们过远。”
此言听在崔氏与伽罗耳中却化作了两种意思,崔氏自是相信自己的丈夫有此等权势与魄力留得一将军或王爷任职在长安城,伽罗却听出阿父想要相助邕哥哥取代觉哥哥之意。
想到日后不用同自己唯一的骨肉长远分离,崔氏喜极而红了眼眸,“妾身谢过老爷!”
伽罗见阿母言语神情间满是对自己的不舍,心中亦是动容不已,无了心思去细细想阿父此话到底隐含了何种意思。
独孤信把妻女皆揽在自己宽大的胸膛中,他历经沧桑的俊朗面容欣慰不已。从迎娶崔氏进门且伽罗出生后,他便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都把她们保护在身侧,纵使自己死于她们之前,亦要为她们筹谋好日后的富贵安然生活。
倏忽,崔氏打破了这静谧美好的氛围,她从独孤信怀中起身,忧心道:“昨日突厥使者气恼着离开了咱们府舍,不知会不会给老爷招惹来麻烦?”她转而对想要溜走的伽罗道:“你莫慌急走,在你阿父跟前,把你与独孤颎闯下的祸事一一交代清楚。”
独孤信也看向了伽罗,“你与独孤颎闯了什么祸事?”
伽罗见逃匿不过,只得瞧着独孤信的脸色神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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