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阁庭院的余雪已被清扫干净,唯有梅树枝条留有霜色,红梅簇簇自带幽冷。
伽罗坐于铺了夹棉锦布的石案旁,单手撑着脑袋,仔细打量着自己楼阁中来自南朝的婢女。
当真如自己胡诌给拓跋胡摩的一般,这些南朝来的女子或窈窕清扬,或媚色含春芳。像李娥姿这般出于富家的女子,自幼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绣工亦是北朝女子所不能及。
十余婢女位列一行,皆不明伽罗为何令她们如此站着,她们躲闪着伽罗打量自己的眸光,用余光悄悄向李娥姿求救。
李娥姿亦是不知晓伽罗为何一回沉香阁,便令自己聚集这些从南朝俘虏来的婢女。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七女郎,她们可是犯了何过错?”
伽罗摇了摇头,对那些诚惶诚恐的婢女道:“你们散去吧!”她沉思了片刻,吩咐李娥姿道:“你去告知邕哥哥一声,他若是敢亲近觉哥哥送到他府第的南朝女子,我便再也不会理他!”
伽罗应晋安公主之邀入宫时,李娥姿被崔氏唤去,并未跟随伽罗前往未央宫。她瞧出伽罗隐忍着怒意与不快,只以为伽罗又同晋安公主翻脸争执。她领命而去,心中猜测着伽罗遇到了何人何事,才会如此赌气。
未央宫周边的屋舍皆被柱国大将军的府第占据,宇文邕与宇文宪归来长安较晚,故府第离未央宫颇远,已过桂宫且快到西市。
李娥姿骑术不精,本想徒步而去;伽罗却心急如焚,为她选了一匹温顺易控制的马。未央宫与桂宫周围多是高门士族的府第,百姓甚少,道路宽敞,她还能控制所骑的马。待临近西市,百姓渐多起来,街道中熙熙攘攘,交谈声、吆喝声彼此起伏;马有些受惊,显出暴躁不安的迹象,李娥姿紧勒着缰绳已不能令马朝着她想去的方向跑去。
寒风朔朔,李娥姿额前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惊恐之余想要令马停下来,不由得把缰绳勒得更紧了些。不曾想,此举令马彻底暴躁,不分方向的狂奔起来。
木簪飞落,李娥姿所梳反绾髻散开,乌黑云鬗凌乱地飘舞着。她紧闭双眸,鹅蛋般精致面容已失了花色,清瘦的身躯紧紧抱在马鞍上,生性内敛矜持的她死咬着唇瓣不愿发出惊恐的叫声。
一声惨烈的嘶鸣声在街巷中回转,李娥姿感觉到是自己所骑的马发出了惨叫,不待她睁开双眸,她已随着马朝地面倒去。惊恐不知所措时,一个宽大健壮的胸怀将她抱起,此人身穿狐裘宽大外套,披发左衽,带着护耳金圆顶毡帽。
“哈哈······原来是个美娘子!”
他说话大笑时,满面的虬髯胡须也抖动着,李娥姿霎时又陷入另一种惊吓之中。她从伽罗处听闻近日有突厥使者来长安城,从此人的装束和身后的随从判断,身份必定不是一般的突厥人。
突厥人束外套的腰带所缀饰的金银饰物硌得李娥姿疼痛起来,身上所散发的牛羊膻味亦令她本就翻腾倒海的呕吐感愈加浓烈。
她所骑的马已被突厥人随身所带的佩刀一刀毙命,倒在血泊之中,突厥人似看猎物般看她的眼神已令她顾不得为死去的马悲痛。
“多谢勇士相救!”
李娥姿道谢之后,突厥人并无放开她之意,她努力挣扎了几下,突厥人反倒笑声更加肆意,粗狂不加掩饰的笑声令李娥姿陷入绝望的惊恐之中。她抬头望去,突厥人救她于马上的旁边竟是使者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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