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夏语墨睡到了自然醒。她比往常醒得早,似乎是屋外小鸟的第一声叫唤就将她唤醒了。晨间的空气有些凉意,她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走到了屋外,小庭院的一角已经铺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阳光,而大多数角落还静静地浅睡着,似乎准备好了随时被唤醒。
爷爷奶奶种的花、栽的树悄悄抖动着。繁花簇拥着大树,在树根周围仰着脸,清晨的阳光落到它们身上,把它们抹得更娇嫩可爱了。
对夏语墨而言,这样一个比谁都早起的早晨实在太难得了。往常周末她起床时,看到的是与此番全然不同的景象——通常,爷爷已经陷进了他那把老躺椅里,手边泡上一壶茶,手里端着报纸;庭院里还有一口古老的井,大清早,奶奶总是坐在它边上洗衣服,泡沫从盆里溢出来,打湿了一整片地;而夏子实往往已经吃好了早饭出去与朋友疯玩了,走之前,他总是乖乖将夏语墨的早饭预留好,并用罩子罩起来。往日的早晨,庭院里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光与影之间的暧昧不清,只会界限分明地划分了各自的地盘,被日头晒到的地面反着白光,总是令晚起的夏语墨头晕目眩。
而此刻,大家都还睡着。
夏语墨朝着那扇木门望去,昨天夜里,她站在那里与突然造访的陆飞的对话,简直像是发生在梦境之中。
忽然,爷爷奶奶的房里传出一声巨大的呼噜响声,像是作为整一夜呼噜的终结一般,为梦中的喧闹打上了休止符号,同时叫醒了做梦的人。
夏语墨知道爷爷奶奶将要起床,便立刻从庭院奔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门佯装自己还睡着。她不喜欢被人问及“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多”之类的问题,并且此刻她更想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从梦境里走出来。她钻进被窝才发觉自己正瑟瑟发抖,虽已经快要进入夏天,这清晨的气温仍是冷得不带商量的。
她在被窝里用手捂着自己冰凉的脚丫,昨天练舞在肌肉上留下的酸痛在起床后更为明显。她忽然记起昨天不辞而别的高卷卷,美好的心情一下子被夺走了大半。她猜高卷卷定是有些不高兴,不然她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说不定卷卷有急事呢。”
她总是天真地对既成事实抱有幻想,每每遇见不愉快的事,就总要搬出一套自我安慰的理论来,自欺欺人地埋藏那令她不安的猜测。
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高卷卷不爱成为配角,更不愿意看到夏语墨成为陆飞口中的主角。
有幸欣赏了周六清早的迷人光景,夏语墨却没想到之后的时光那么煎熬。
早起过后,夏语墨故意在房里呆呆躺了许久,等她起身穿衣走出房门时,却没想到仍被夏子实迎头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走到饭厅的小方桌前,夏子实已经将早餐扣在了大罩子里,里面有一大碗白粥和一小碗深红油亮的酱蛋。夏子实知道夏语墨最爱这么搭配着吃,就索性将乳腐、榨菜一类的不被夏语墨赏识的配菜收进了橱柜里,只留下了这两样。
奶奶烧酱蛋可谓是一等一的高手,任由那蛋白的里层和蛋黄保持着刚煮熟时的原始色泽,浓郁鲜香的味道早已经渗透其中了。夏语墨最喜欢戳上一个酱蛋,将它放进烧得浓稠的冷粥里,看着它矜持地陷进白粥里的样子就觉得胃口大开。
奶奶几乎总要问一句:“墨墨,把粥热一下吧?”
而夏语墨也几乎总是摇头说不。
似乎谁也不能体会她在温暖的天气里喝冷粥的乐趣。
这一天也不例外,奶奶一边洗衣服一边这么问夏语墨,夏语墨懒懒地给了一个万年不变的答案,继而又连打了三个喷嚏。
“你衣服穿暖没啊?”奶奶问。
“嗯。”
“声音不对劲了。”奶奶极为敏感,她起身朝饭桌前的夏语墨瞧去,只见夏语墨脸颊绯红异常,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沾满了泡沫的手,走过去摸了摸夏语墨的额头。
“哎呀,有一点热度了。你这个姑娘啊,叫你多穿一些总是不听。”奶奶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奶奶,我没什么事的,吃过药就好了嘛。”夏语墨的言下之意是要奶奶别再唠叨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了。
可是奶奶根本止不住:“平常上完厕所就不知道要把衣服塞到裤子里去,还老是光着脚穿拖鞋,不感冒发烧倒是怪了。”
奶奶向来不多苛责夏语墨,胸中不爽时,倒是会没来由地责备夏子实。此时,她扭头看见了正要出门的夏子实,便似逮到了机会:“阿实,你过来!”
夏子实无奈地从门口撤了回来。
“你没看见墨墨有热度了吗?去拿点药来!”奶奶冲着夏子实发起火来,也是止也止不住,“看到墨墨起床了,你也不给她热个粥,只顾着自己出去玩,有出息吗?”
不管是什么事情,奶奶总要用“有出息吗”评价夏子实——在她口中,这实际上是一个反问句。
夏语墨在旁听了,觉得夏子实可怜,但唯有夏子实替自己挡了唠叨,自己才可以全身而退,而且是以被害者的姿态全身而退。
夏子实从小就被来自奶奶的各种莫名的责备洗礼,早已习惯了。很小的时候,他还会捏着小拳头愤愤不平地回嘴,末了还总要找爷爷评理,但如今他越发能屈能伸了,不仅不会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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