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求见,赶巧今儿正是他当值,免去蔡莲寅再遣人去请,他上了年纪步履老迈比不得年轻人,又因肩携药箱之物,故而也只好眼睁睁看着蔡莲寅一人行事匆匆的在前头催他。
他掌权太医院事物二十余年,颇有自己的处世之道,自建安帝登基以后愈是显贵之人便愈礼敬他,久而久之也成了默而识之不成文的规矩,倘有人言辞上对他有怠慢,那便是此人不识抬举。
长此以往下来,太医院内或多或少皆有些也怨声载道,却无一人敢当着他的面直言不讳。却说方院正一路上秉持着往日作派,虽也旁敲侧击了蔡莲寅几番关乎眼下问诊之事却均无着落。
这厢他方才进了内殿,叩安道:“臣请陛下隆安。”
燕怀瑾上前虚扶了他一把,又赐他入座,不露声色道:“方太医先为襄良媛瞧一瞧才好。”
他这话方说毕,才见徐杳从屏风后头探出身来,穿戴周正唯独一张脸未施粉黛,他起身福礼:“见过襄良媛。”
徐杳颔首落座,抬眼见一张沟壑纵横故人脸,怜悯他如今半截身子入土快入土的人还来搅宫里这趟浑水,哂笑道:“方太医瞧着像个面善的。”
方太医从药箱里归置出各件物什,眼前施施然伸出一段腕倚在手枕上。
“约莫是我白日里去御花园走了一遭的缘故,有些僻壤之处花匠还未来得及栽,由得我赏了几处糊涂景致,也不知是否误触过什么花芯花粉,入了夜却已是这番光景。”
徐杳信口胡诌,微微卷起袖口给方太医过目了几处红疹,待他察看后才作罢。
方太医心下诧异,只暗道建安帝兴师动众,面上依旧谨言慎行:“俗语说大者为斑,小者为疹。想来因是误触过些野草起了红疹,待臣开一剂和营通络的方子,襄良媛切记临睡服下,明日一早再无碍了。”
“宫里头的花匠再惫懒些,也断断容不得僻壤之处生出些害人的花草来,许是襄良媛白日里贪嘴了些,误食了相克的食物以致于此也是有的。”燕怀瑾置身事外在一旁,这时却状似无意出言道。
方太医抚须,按捺住心中的思量,决计全交给位高权重之人自己去想,如实禀明:“误触误食,二者差之一字却谬之千里,若是误触,则依照臣第一道方子包管药到病除。若是误食,则大有文章,襄良媛眼下不过是外肤之症,不出三日便是内表之症。”
“方太医言重至此岂非过于小题大作。”徐杳不予苟同,字斟句酌道,这人上一世在自己的药膳里头做手脚,开的方子不干不净,眼下又拿出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唬人。
方太医不置可否,到底是在宫里行走多年的耳根子,徐杳的刻薄之言自然并不曾放在心上,“第一日不过是起些红疹当不得数,襄良媛不知,临到这第二日第三日病人舌苔渐而僵硬,五脏俱损,自然便称之谓‘内表之症’。”
“依方太医所言,倘若误食,岂非白白断送性命。”燕怀瑾膛目结舌道。
“臣自诩足以医治痊愈,凡请陛下放心。”他听闻建安帝此言,顺水推舟道,“不过臣得先行切脉才可。”
徐杳夷然自若:“这有何难。”
待眼前老态龙钟的方太医诊脉后,才听到他缓缓道来:“脉浮大而无力为危症,待臣为您针灸于曲池穴,亦须满得三日,如此驱毒散邪,自然再无大碍了。”
徐杳闻言,上一世方太医虽愧待于自己,然而他医术确实经得起众人的仰仗,他眼下所言字字珠玑,她与燕怀瑾病症相同,生死更是息息相关,他所言应不尽是些虚言。
上一世燕怀瑾求娶自己时有过这般‘双双赴死’的荒诞之谈,也算好容易一语成谶,不过只差了那么一点儿罢了。
这样一想,她倒不急在这一时,眼下拂过燕怀瑾一眼,却见他傍观冷眼,薄唇轻启:“不知方太医可是堪托死生之人?”
她心下先方太医一步回应,忙不迭否认,她上一世因燕怀瑾倚重方太医,她亦爱屋及乌,她一世纵然身为六甲,又何故那般孱弱,一碗红花便断送性命,彼时她身边的疱人已然另投在娴昭仪麾下,全权照管她那胎的方太医如何能摘个干净。
不曾想这方太医愿为燕怀瑾肝脑涂地,却不愿效忠于自己。
方太医的回应却与她心下的截然不同,见建安帝此番故弄玄虚的阵仗:“臣不敢旁骛,但凭陛下吩咐。”
她与燕怀瑾二人皆未讳疾忌医,燕怀瑾不遗余力将原委告知方太医后,二人亦丝毫不拘小节,各自揽袖,露出手肘中央的曲池穴,待方太医施针后,只见他拱身埋首:“臣自当守口如瓶,秘而不宣。”
燕怀瑾摒退方太医后,才对蔡莲寅不容置喙的交待道: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交由你偃旗息鼓的暗察,定要察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前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更不许随意动辄攀扯旁人。”
第19章 壹玖
徐杳在一旁细细听燕怀瑾交代完,踌躇不决,还是朝蔡莲寅嘱托了一句:“烦请蔡大人替我叫来豆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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