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和李菁的故事从茶楼开始,又匆匆从茶楼结束。两个月的时间,淳安在皇帝面前说尽他的好话,愣是把他从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职位提到了六品。可李菁似乎并不满足,他请求了外任。
我不想以恶意去揣摩李菁的心思,可是我想他一定是发现了他不同寻常的好运气,同时,也一定会好奇自己是如何晋升如此之快。
淳安的存在,不会是个秘密。
他递纸条约了淳安见面。
尚是春季,阳光明媚中透着几丝寒凉。他们肩并肩走完了京城西市,看遍了所有的杂耍热闹。淳安想必从未玩得这般尽兴过,日日端着公主的架子,不可放肆大笑,连站姿都是规定好的。活在条框之中,定是如她所讲的那般无趣与乏累。
每日重复同一种日子,无论是谁都会厌烦吧。我想淳安,她早已厌烦了这样的日子,只是缺少一个释放自己激情的契机。好在,她,结识了李菁。
他们郊外游玩,淳安因他学会了骑马。从第一次顺着马儿的毛发安抚小心翼翼的试探骑坐到它身,到现在可以风风火火潇潇洒洒的策马狂奔,中间经历了太多太多。
“腿都是淤青的。”她这么说。
我知道学骑马的痛苦,马儿比自己都高,站在它身边都有种被压制的恐惧,没有勇气踏前去。就算有勇气了马,视角从平地到高处,一眼望过去都满是惊恐,怕自己被甩下去摔伤。骑行更是一种磨难,稳不住身子是其一,更可怕的是擦伤,正如淳安所说,满是淤青。
游玩那日下了雨,两人冒雨回程,被淋成了落汤鸡。按照话本子里的情节,我想,李菁应该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淳安披。
淳安白了我一眼,“脱什么脱,都是湿的有用吗”
我摸了摸鼻子,话本子果然跟现实有些出入。李菁不是那些好色轻浮的书生,明明没甚用处还硬要那样做,只是不知道那些女子们是否会感念他们。不过看结局都是书生成亲后变心,想来是撩成功了。唉,还是李菁技高一筹,知道淳安不是普通女子,不按套路出牌,看看如今李菁另娶,淳安追随的局面,他也撩成功了。
幸好他们出行带了足够的银子,出城之前留下的人马都候在城外长亭,立刻帮他们换了干衣服。正因为李菁一路并没有什么轻浮的举动,淳安认定这个人是个本分的。她很乐意与这种认得清自己身份的人交往。
也许纯粹的爱情并非是话本子里所讲的那种郎情妾意肢体接触,而是精神交流,以及对人品的互相欣赏。李菁与淳安或许就是这样,他们谈了一场精神的恋爱。恰如只有书信往来的两人,不知对方容貌,唯有自己想象对方的模样,赋予自己理解的品性。李菁没有让淳安失望,他如同众人说的那样,就是那样一个人,也只是那样一个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相识不过十几天,却已似相识好多年。淳安如同飞脱牢笼的鸟雀,扑棱着翅膀越飞越远。
可惜这并非是一个郎有情妾有意的美满故事。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看喝得醉醺醺的淳安看似平淡的讲述。
我看得出来,淳安跟我一样,无论外表怎么温婉,内心都是好强的人。就像我之前一般,在那人变心要推拒我之时,我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甩掉他。淳安晚了一步,只能对外人讲是误会,是李菁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实际,不过是淳安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知道他一直就没放开过我的身份,恭敬有余,亲切不足。可我还是喜欢接近他,让他陪我逛西市看杂耍,逛书坊买古籍,想把我们的脚印踏满京城。”淳安醉得一塌糊涂,“可是他要走了,他要回去成亲了。”
她把空掉的酒杯塞给我,“倒酒!”
“什么从小订下的亲事明明就是匆匆忙忙订下来的!当我是夏子么,就这样骗我。我还没瞎呢!”她越说越大声,周围的宾客虽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可我依旧捂着了她的嘴。
“来人啊。”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朝我福了一礼,“姑娘有何吩咐。”
我扫她一眼,模样平平无甚特色。“客房在哪里她需要休息。”
她前帮我搀扶住淳安,道:“随我来。”
若我是这家主人,若不想坏勒婚宴,怎么也不可能要淳安进得门来。如此我,这就是淳安冒雨守在李府斜对的亭中缘故吧。自我们落座开始,周围客人就开始络绎离去,想来也是听闻了京城中的传闻,不愿看这种热闹。想想也是,喜欢看热闹是自古的传承,可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热闹,人们都还是有些脑子的。这样也好,淳安失态的那些话,也没几个人听到了。
看着淳安熟睡,我却看着她发起了呆。身为公主尚失却所爱,看啊,即使是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依旧被人辜负。那这世间众多平凡的女子呢,到底又有多少人失望,多少人幸福从来都是男人允许三妻四妾,男人允许金屋藏娇,女子呢我依旧记得奶娘给我讲起那些个红杏出墙的女子时语气中的鄙夷。当时她说,“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浸猪笼是什么刑罚我不记得在爹爹的律书中找到过。哥哥叹息着告诉我,这不过是村中之人对失德女子的惩罚。可这惩罚,在奶娘这类人的眼中竟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连身为女子的奶娘也这么认为呢
是了,是一代一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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