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争席卷世界,当人间沦为地狱,天堂何在?是否待我紧闭双目,灵魂出窍,才可见到天堂?哦!不!人满为患的天堂早已戾气缭绕,主啊,您打算何时睁眼瞧瞧这人间的疾苦呢?”
神父在前面用听不懂的鸟语念着,我们在他的身后背着早已烂熟于心的神父鸟语的中文翻译。我只盼上帝是能够听懂中文的,能看清我郑县人民的疾苦。就算听不懂,看不清,但也盼主上能够感受到我内心最为虔诚的祷告吧。
民国三十一年十一月四日,河南郑县外围的一个小村庄。
时值隆冬,天空不是飘雪便是挂着凛冽的寒风。然而这无情的冰封大地却带来了无尽的饥荒。人们似是停止了互相之间的交流,因为绝无有人会傻到将自己的粮食与他人分享,那可是救命的粮食啊!我期盼着春天,期待着那一抹的绿油油与蔚蓝,至少那时我们还有青青的嫩草可吃,但就是这样也终于还是幻想罢。
“大哥,你说那个什么上帝大人,他会听到我们的请求吗?”祷告完之后,一旁的三弟瞪大了他早已饿到空洞的眼睛望着我。
就在我正要回答他时,一个湖性(河南方言,很牛很拽的意思)的身影从我们身后传来:“掉板(河南方言,丢脸的意思)!那个狗屁神父和上帝就是猫(河南方言,骗的意思)你们呢!你们还当真信了?”
尽管这是一个非常湖性的声音,并且着实令人讨厌,但我和三弟还是不约而同的回了头,因为那是一个我们许久未见的至亲之人所发出的熟悉的声音。
果然,当我和三弟顺着声音齐齐望去时,真的看到了那个我们许久未见的身影——我的亲爱的两年前入伍的二弟。由此我和三弟不禁激动的跳了起来!那简直是要高呼万岁了,毕竟咱们三兄弟已有将近两个年头没聚在一起了。
“大哥,娘和爹都还好吧?”
“嗯,还···挺···好的···吧。”
“喂,大哥。你说话别乌拉(河南方言,形容说话不清楚)的。”三弟说完我又转向二弟怒了努嘴,道:“二哥,爹还好,但是娘因为想你整日郁郁寡欢的!我们都享受不到这级别的待遇呢!你这次回来可要多陪陪娘!”
兴许是许久未见吧,一路上我们是有聊不完的话的,诸如最近过的怎样之类的话题也是能聊上好些时候的。就这样一路聊一路走,终究我们是来到了家门口,便不再作声了。因为我们都知道,此时已是午夜时分了。我们是万万不敢同时也是极其不愿意去吵醒已然熟睡的娘亲与父亲的。
关于娘思念二弟这件事可远远没有三弟说的那般简单。比如现在我们眼前见到的二弟久未睡过的床。(说是床,也不过就是一块平一些的木板上面铺上些棉被,毕竟对于我们家,是没有经济实力去购得一张像样的床的。)纵然这张床已有两年无人躺过了,但此时此刻它却似崭新的似的,好似今早还被人整理过。二弟对此自然是非常惊讶,继而转头望向我们希望得到答案。生怕吵醒爹娘,于是我便小声的解释道:“自打你走后,娘亲不仅郁郁寡欢,日夜思念着你。而且她每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洗漱也不是整理自己的被单,而是先整理你的床被。到了晚上入睡前,她又会整理一下你的床褥才入睡。娘总说这样做的话,若是你晚上回到家,便可直接入睡了。这不,今儿个娘这么做还真派上用场了。
正在二弟听我们讲过此事缘由后而感动的热泪盈眶之时,娘亲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我们正自惊讶娘亲何以在这个点时突然醒来,却听娘亲率先哽咽道:“娃啊,你走的日子里娘是没有一天睡好的,娘俱是睡了个半熟,生怕哪天夜里你会突然回来,而娘却不能第一时间里见到你······”说完,哽咽化为抽泣。我晓得的,那是激动的眼泪,是娘亲对我们的爱的涌流。
而娘的话刚刚说完,二弟便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抱紧了娘亲,此时此刻,天无言,地无言,我只盼上帝大人能允得这样的时刻再持续的长久些。
最终,我们的动静过大也吵醒了睡得并不怎么沉的父亲。还是睡眼惺忪的父亲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与我们一同庆祝二弟的平安回归。这一刻我仿佛知道了一些道理,当一个人能为你的出现而热泪盈眶,当一个人能为你的出现而在大冬天里毫不犹豫离开被窝,兴许那样的人便是深深爱着你的。
就这样,当晚,娘亲拿出了家里一切可拿出手的东西来欢迎二弟的平安回归。这其中包括仅剩的半坛白酒,一根玉米棒子和最后的半瓢白米与零星的菜叶。
次日清晨。
今天依旧是在飘雪,只是没有昨天的那般猛烈了,更多了一番柔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美了。当然,说这害人的白雪美得是建立在您能轻松填饱肚子的基础上。而河南的灾荒亦是持续了许久,可能有好几个月了罢,但对于我们来说倒像是持续了七、八年那么久。我仿佛已经忘却“饱”这个字该如何写了,尽管我所认识的字当中不包含它。但我还是要说,至少我已经忘了“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按照常理,再过上个半小时我和三弟便该去村外的小教堂和神父一起祷告上帝了。(又或者用洋人的说法叫做礼拜?好吧,我也不是太清楚,毕竟祷告还是每天都做比较好,这样才能把我们的期望传达给上帝大人。)即使二弟回来了,可我们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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