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啊!……”
“咯噔咯噔……”马群疾驰而过,扬起的金色的尘迷乱了孩子原本清澈闪亮的眼。他挥舞着手臂想握住什么,但余留在掌心的只有干燥的尚带着余温的尘埃。
“杀啊!”
“呲!”“呼!”
孩子看见银色的大刀在烈日下发出白昼似的光,无比耀眼。然而,刀朝着自己的头颅落下了,下落的刀锋携卷着热风劈头而下。
“咯噔!”“吁——”
眼前的风景飞速变换,转眼间,孩子已被带上了马。但见刀光闪过,便有一道血红水柱冲天而上,染红了四处飘扬的沙尘。
那个马贼便一命呜呼了。
当血柱消失时,尸体已然被厚厚的沙土掩埋,一片平整;除了空气中仍余有的血雾,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孩子舔了舔溅到嘴角被热流蒸干的血迹,灰色的瞳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好娃儿!”救下孩子的老者说。“好娃儿,好煞气!娃儿,可愿继承老夫衣钵?”
孩子点头。
他要变强。他要将所有屈辱一一讨回!
风沙中,载着老者与孩子的马儿跑得无影,风沙与天穹自成一条练,混淆不清。此时,孩子只见过黄沙弥漫黄流滚滚的大漠,所以他不知,待黄沙散去,云淡风轻,留下的将会是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穹。
孩子第二次到大漠是三年后,这一年他十岁。
他骑着骆驼在大漠中行进。四周都是沙子,金灿灿恍得人眼疼。大漠静极了,天地间好似只有他一人,放眼望去碧顷万里,天高地阔总让人无处生根。他的埙声空灵,如同从灵魂深处传来似的,蔓延在大漠里,让沙子都随腔调起舞。无边无际的大漠上,孤瑟的身影伫立于它中央,如泣如诉的乐声围绕于他周身,让人怀疑那只是海市蜃楼、南柯一梦。
远方一缕孤烟扶摇直上,夕日欲颓,红色的圆盘更是耀眼。当真应了那句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让他想葬送在此,与沙尘同眠。
苏州,湘西。
“师傅。”
孩子面前的一团白发动了动,终于,一颗头颅从头发中伸了出来。
“回来了?”一只干枯的沟壑纵横的手也从头发中伸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尸体。”
孩子将腰间的锦囊解下,抿了抿嘴,终是将它放至面前这枯树枝似的手中。老者就着锦囊按捏其中的物什,语气依旧平稳,像只有一根弦的紧绷了的二胡。
“进屋吧,你进屋罢……引魂铃和招魂鼓都在屋里……都在屋里……”老者颇为癫狂地抖动着胳膊,又将头缩进那团白发中去了。
孩子没管老者像是遗言的嘱咐,径自回了屋。老者还坐在太阳下抖着白发蜷缩成一团,有些凄惨。
到时候了……到时候啦……
他以手指当笔,在身前的地上一笔一划刻下一个名字:
石、晓、唐。
翌日,老者带孩子去了一个地方。
老者从未带孩子出去过,但今天,他梳理好了满头银丝,换上了身体面的衣服,没来得及遮掩一下瘦削的肌体便急匆匆将孩子扔上马。孩子丝毫不担心以老者现今的状况能否骑得了马,他关心的只是老者什么时候可以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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