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车顶,接着是树木,还有各色石块。袁故越挖手越抖。直到他听见一个极轻的声音,清越,空灵,就像是,手指扣响金属的声音。
“谭东锦!”袁故的动作越发快了,明明濒临崩溃的体力仿佛一下被充满了,当他把一块极大的树干挪开的时候,他看见了沉沉夜里一双清亮的眼。
那场景,简直是像被上帝饶恕了一样。袁故伸手去触碰那双眼,似乎在确认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是我。”
沙哑的两个字,从许久没说话没进食的喉咙里说出来。袁故觉得那一刻他此生无憾。
谭东锦也那么静静看着袁故,夜里他看不见袁故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不见他微微的颤抖,但是他能听见袁故的呼吸声,急促而粗重,像是一条溺水的鱼挣扎着。那一刻,他觉得他浑身血脉里流淌的冰凉海水似乎有了温度。
他想过自救,想过求助,想过等待救援,甚至想过死后葬在这地底化为化石的结局。当最终意识到自己的结局只能是死路一条时,谭东锦的心情都没有一丝的起伏。他不敬畏生死,死在这儿也不过是一场他意料之外的事故,是个意外而已。他对自己的性命并不过分执着。
大脑缺氧的时候,他也会无意识地回忆过去,这世界上七十亿的人,他竟然没有一个真正留恋的,牵挂的,甚至连方净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他意识到,自己这一生,其实无比的苍白,无比的寂寥。直到那道声音的响起,他听见有人喊他谭东锦,带着嘶哑的哭腔,那一刻他原本平静迎接死亡的心忽然抽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头,那一眼,几乎就是他过去的一生。
袁故用染血带着浓烈腥气的手,轻轻触碰着谭东锦的脸,嘴唇颤抖,“谭东锦,我爱你。”那句话,他曾以为再也说不出口了。还好,你还能听见,我还能听见。
血液重新在血管里活络了起来,谭东锦下意识想,人活着和死了的区别到底在哪里?他胸膛里那颗器官的生理性跃动真的是一个人活着的证明吗?为什么,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未活过?
☆、第26章
当袁故终于把谭东锦拉出来的时候,他死死抱着谭东锦,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和泥泞,一个精疲力竭,一个虚弱无比,躺在泥地里愣是一个都没爬起来。
“你有没有受伤?”袁故问谭东锦。
“左腿腿骨和左边第二根肋骨骨折,内脏有轻微出血,肩胛骨重度挫伤,没有严重外伤。”谭东锦淡淡说道。
袁故抱着谭东锦的手猛地松开。接着就感觉腰上被放了只手,“暂时死不了。”他听见那人沙哑低沉的声音。
袁故觉得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绷断了,他伸手触上谭东锦的脸,在夜色中慢慢临摹着,仿佛要记住这人的样子。
“媳妇儿,别哭了。”谭东锦伸手缓缓拭去袁故的脸上混着雨水的泪水。
袁故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泪流满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只觉得心里委屈的难以自持,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他被他哥甩在全是流浪狗的大街上。
“我没事,我还活着。”谭东锦轻轻说道。
袁故想说句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那种眼泪不受控制地生理性往下落的感觉,让他觉得憋屈死了。半天,他终于断断续续说了句话,“谭东锦……我操……你大爷!”
谭东锦笑了一下,“我大爷答应,我还不答应呢!”他伸手捏住袁故的手,“还有力气吗,这雨越下越大了,再不出去,怕是有危险。”多日没有说话的嗓子说一句话就疼得像是被刀割一样,但谭东锦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似的,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可以。”袁故撑着自己站起来,“你浑身骨折,必须要先固定一下。”
“来不及了,我用手固定,但是要麻烦媳妇儿你把我背出去了。”谭东锦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就那么用手摁住了两处骨折处。
这时候也没更好的主意了,袁故慢慢背起谭东锦,“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咬我吧。”半天他说了那么一句。浑身上下那么多伤谭东锦这么移动一定是生不如死。
谭东锦缓缓把脑袋搭在袁故的肩窝处,像是以往无数次那样,又像是第一次那样,他抱住了袁故的脖子,“没事,我重吗?”
“嗯,是重了点。”袁故没客气,他现在头也晕的厉害,毕竟他体力也透支的差不多了。
“你会不会嫌弃我?”谭东锦说些有的没的转移袁故的注意力。
“我要是嫌弃你,你现在还在那地里埋着呢!”袁故没好气的说。
谭东锦蹭着袁故的头发,似乎浑然不觉那一头的泥水和汗味,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嘴角却轻轻上扬。如果袁故此时看的见这一幕的话,他就会觉得,谭东锦以前的笑根本不算笑。兴许谭东锦自己都没见过自己这幅样子,眼神纯粹不含一丝杂质和阴霾,妖冶褪尽,眉清目朗。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清丽,这世上真的有一种容颜,能惊艳流年岁月。
终于走出了公路,袁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拦他的武警小战士,对方也看见了他们俩,愣了一瞬后蹬蹬蹬跑了过来。袁故有一种灾后余生的错觉。
最后,那个小战士背着谭东锦去了救助站,一路上他一直在用带着奇异的目光看着袁故。“大兄弟,你可以啊!”
灾情还是严重,救助站里缓缓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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