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一直以为电视里演的那些牙齿里藏毒的杀手死士不过是编剧和导演的虚拟构思,如今真的亲眼目睹,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
呆呆地望着她的尸体,几乎忘了怎么动作,我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生生逼死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我将她从人群中揪出来,如果不是我咄咄逼人的盘问,如果不是……可惜人生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晚了一步冲上去的姜灼直直地立在那儿,僵硬得像是一具雕塑——是在懊悔没能救下她么?
因是背对着我,教我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是看她默默地替曹先敏接回了下巴,抬手合上了她的双眼,随即站回了我身后——有一瞬,我竟觉得她身上弥漫着一股子难言的哀伤,也不知是不是我太多心。
莫不是在自责?
——唉,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错的那个,本就不是她……而是我啊。
“她……死了么?”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我低声问道。
“服毒自尽。”姜灼并不看我,半垂着眼睛,冷冷地宣告了曹先敏的死亡。
“来人,去查查她的来历。”颜珂嫌恶地扫了一眼尸体,扬声招来侍从,“把她拖出去……”
我听出她的未尽之意,似是并不打算给这个意图散播谣言败坏凌王府名声的人好下场,忍不住接过了她的话头:“将她好生葬了吧。”
颜珂对着那侍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我的安排,转过头看向我时却满脸无奈地叹息:“殿下还是过于心软了。”
我回以一笑,心里却明白这笑中含了多少苦涩——不过是吩咐人将她的尸体收殓安葬罢了,这丝毫不能掩盖我将她逼死的事实。
不同于那些当着我的面死去的人,也不同于那些受我牵连而死的人,这一个,算是我害死的吧……可悲的是,相较于前几个惊恐、无措、愧疚等情绪铺天盖地淹没而来,这一刻,我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
或许是有的。
这种感觉——叫做麻木。
“珂姨,那王瑚的事……”嗤笑自己不知不觉变得冷漠,我也无心与她争辩,转而问起了之前被打断的问题。
“殿下切莫听信小人的谗言。”颜珂皱了皱眉头,却是耐心地与我解答,“那湘维太守是延熙三年的进士,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全靠着自己的本事;至于她逢年过节都会备一份薄礼送到凌王府上,倒也不是为了攀附,只是为着府里的侍卫丙六,乃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妹,因此略表心意罢了,”
——原来是这层关系。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沾亲带故地,送些薄礼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逾矩。
“那么,这王瑚究竟有没有贪墨朝廷拨下修筑堤坝的款项?”点了点头,我又问道。
颜珂有些为难地沉默了片刻,见我一直倔强地盯着她,这才踟蹰着说:“殿下也知道,身为寒门仕女,没有根基,全凭一己之力坐到一城太守之位,少不得要上下打点一番,这银钱的来处嘛,便无从得知了;不过,那王瑚是个明白人,即便贪墨了一些,也是点到为止,绝不会犯下堤坝被冲塌这等大错——依我看,这或许正是那曹先敏背后之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啊!”
“珂姨说得有理。”我朝她微微一笑,表示赞同——心里却不以为然。
颜珂的暗示非常明显,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这事儿是出自我那皇姐邝希晴的手笔;而种种迹象也表明她的确有相当大的嫌疑——可我并不相信。
一则,邝希晴身为天下之主,万民之御,不会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今河涝灾,受到牵连的不仅是下游的百姓,为了赈济灾民,安抚流寇,朝廷往往要花上当地税收的数倍代价用来重建城池,恢复人口和经济,而要重新收回这些赋税,至少要三到五年时间——仅仅为了设个圈套来抹黑我的名声,这可不是笔划得来的买卖。
二是,那曹先敏在听到颜珂点出邝希晴的名字后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这在我看来反倒更像是目标达成后将此事盖棺定论的牺牲——为了保住真正的幕后黑手。
当然,在没有证据之前,我并不打算与颜珂争论这个话题;想必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死了一个曹先敏,可知暗处还藏了多少步后手?
安抚住那些百姓,从根本上杜绝被人泼脏水的可能,才是首要考虑的事。
“不过,这曹先敏已经畏罪自尽,背后是谁也死无对证,此事就暂且放在一边,”摸了摸鼻子,我想起了之前自己当着那群百姓的面所承诺过的开仓放粮,建造屋舍等事,面对颜珂时便不那么有底气,“那个,珂姨……本王先前与那些百姓夸下海口,说是要……”
没等我支支吾吾地说完,颜珂了然一笑:“殿下放心,我这就令账房取银子。”
有感于她的体贴,教我免去了尴尬。
印象中,颜珂是先皇在邝希晗还年幼的时候就指派给她的管家,可是在这段时日的接触下来,我发现颜珂绝对算不上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有时候更是显得独断专横,鲁莽冲动。
这样一个人,即便对邝希晗忠心耿耿,爱护有加,可是作为一名管家而言,并不合适啊……偶尔我也会好奇,先皇这么做,是手中无可用之人,抑或是,别有深意呢?
暗笑自己多事,甩头抛开这些无聊的想法,我站起身,与她打了个招呼,回了属于我的房间休息。
推开门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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