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那边是个陌生的声音,慌张得声音发抖,来电显示提示这个电话来自第三区的郊外,“我是安迪。”
因为慌张,雷尔诺从床上坐了起来。
***
蛇舌接近目的地时,就把车灯掉了,开着那个他改造的弱车灯。
他在黑洞洞的乡间小路上开车,尽量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非常擅长隐藏行踪。
蛇舌的车后面有整套的医疗设备,他总是把这些东西带着到处跑。作为一个黑市医生,你根本不能寄希望于有个固定的地方,你到处走,取子弹、截肢、做手术,然后赚钱。你接活都靠他们给你打电话,但你也不是每个电话都会接。
但雷尔诺的电话你一定会接。
十分钟前,蛇舌接到雷尔诺的电话,那会儿他还靠在车里看一个b级片。当他听清雷尔诺要求他去一个地方的请求时,立即发动了他的车——他的速度很快。速度是这行的必备技能,而无论是技术还是速度蛇舌都是顶级的。
“我正在往那边开,我会尽快过去……是的,血浆很充足,我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呢,锁在我的保险箱里……哦,好的,我知道,具体地址传送到我的显示屏吧……先别说这些话……是的,我明白……”蛇舌的口齿并不清晰,因为他的舌头曾经被自己剪开过,然后又缝起来。他给自己剃了个光头,从头顶到脸颊纹了一条黑色的眼镜蛇,他的唇上方穿了孔,耳朵上带了一个蝰蛇形状的耳钉。
蛇舌认识雷尔诺时,警官还在社会福利院工作。他把蛇舌送到医院时,后者的肚子上有个大骷髅往外冒血。雷尔诺根本没必要救他,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他只是路过那儿,看见蛇舌倒在角落快死了,他把他扛上车,送上医院,还为他垫付了手术费——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蛇舌给瑞雯买过一只大熊、一打动物人偶……他康复之后不太和雷尔诺联系,更何况雷尔诺已经成为一位警察。但他还是会给瑞雯买游戏机和玩具。只是瑞雯的手术他没法做,那需要更先进的技术和完全无菌的环境。
雷尔诺几乎没有求他办过什么事,而这个半夜他打电话过来,说有个人的腹部被剖开了,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蛇舌当即发动了车。
第三区的郊外离蛇舌今晚停留的地点不远,赶过去不需要太久。蛇舌看了看手表,计算着时间。
这时候,他听见了车厢后面传来了声音,他的搭档醒了。
沙漠拉开那个小窗:“我快被你从床上摇下来了,醒来却发现原来不是你坐在我身上。”
“有活。”蛇舌说,“下腹部横向切开,大量失血。血型目前不详。”
“好吧,那我准备一下。”沙漠说,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黑医,而像一个正规医院的护士或医生,他戴着眼镜,相貌端正,是蛇舌忠实的助手。这个故事莫名其妙的地方在于他对蛇舌一见钟情,以他的表达方式就是“我看见你第一眼就想操`你的屁股,用我的yīn_jīng敲你那颗性感的脑袋”。
蛇舌把车停在目的地的后门。停稳的那一秒,沙漠跳下来,把金属挡板支在入口处的台阶上。
蛇舌去后面搬器材,沙漠则是那个先去进行对话的人——他口齿清楚,看起来更加正常。
黑暗的夜色里,蛇舌听见沙漠敲门并且和屋里的人进行的简单对话,他把维持生命的综合仪器推出来,随手将折叠手术床放在上面,他推着仪器和手术床,通过挡板推进房子里。路上,他与去车里拿起来东西的沙漠擦肩而过。
蛇舌走进屋,看见客厅的中间满地是血,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蛇舌没有观察房间,也不在意站在旁边的是谁,他把仪器推过去,戴上口罩和手套,蹲下来,为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检查伤情。
“你,把手术床撑起来。”蛇舌指了指站在旁边的男人,同时用血液短尺测量了伤者的血型,他对刚刚去拿手术箱,如今已经走进来的沙漠说,“沙漠,准备输液,ab型血浆,我需要点普莫斯一型抗生素。”
沙漠与蛇舌合力把伤者抬到折叠手术台上,他们的动作很轻。折叠手术床这东西有点儿像轻质的三脚架,稳定性非常好,重量轻,装好之后可以推着走,沙漠可以扛着这张床跑上十公里——虽然并没有这个需求。
蛇舌把呼吸管插入伤者的鼻腔,沙漠连接好所有仪器和贴片,又打开备用灯。
“拉上窗帘。”蛇舌命令道,“如果你不想被人发现的话。”
安迪走到落地窗前拉上窗帘。两个医生正在客厅里进行手术。他们一个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另外一个则剃了个光头,头上纹着一条蛇,一直延续到脸颊,蛇尾在他的耳边。
安迪依旧陷入刚刚的事件所导致的震惊中,无法平静地判断现在的状况。他询问医生是否需要提供帮助,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脸。他清晰而痛苦地感到他被马克骗了,他以为马克想给予他他理解的自由——死亡的解脱。他以为他疯了,是个偏执的变态,然而他错了。
当他把藏在腰际好几天的漆布刀插入马克的身体时,这个男人柔软得像条死兔子。他记得他脸上扭曲又痛苦的笑容,记得他握住他的手,把刀从他的腹部一侧滑向另一侧。他记得他倒下之后好像一切都安静了,他的表情那么平静,他对他说,别哭。
马克会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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