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忽然觉得脸有点儿热,的确,人潮拥挤的游乐园,放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独自去四五十米开外的售货亭买东西的确是有点儿不靠谱。他有些尴尬可咳嗽一声,总疑心那青年脸上挂着表情叫做“大家快来看看这个不着调儿的熊家长”。
“谢谢。”杨一鸣抬起手,似乎是要去拿那个小瓶子。手伸到一边忽然又改变了方向回手捋了一把头发,他装作很自然地样子说:“我觉得我好多了,已经不晕了,还是谢谢你。”
青年微微皱眉,仔细看了看杨一鸣的脸后点点头说:“脸色倒还好。这样吧,这瓶仁丹你拿着,万一用得着呢?我那里还有一小箱呢,你就放心拿走吧。”
杨一鸣伸手接过那瓶仁丹,许筑钧伸手去想去抓那个小药瓶却被杨一鸣拍开手:“别动,你拿着一会儿该丢了。”
说着,他快速地把药瓶塞进了自己的手包里,许筑钧不满地啧啧嘴。
那个青年抿抿嘴角,迟疑了一下说:“那个真的是仁丹,我们工作人员都有的,要是其他同事看到你中暑也会给你一瓶的。”
杨一鸣觉得耳边嗡的一下,脸上就烧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敏锐。事实上他的确怀疑过这个人的身份和药的真实性,所以一开始并不想接受更不想让许筑钧拿到。可他自认为掩饰得足够好,动作语言自然流畅。可即便如此,还是让这个人察觉到了。
杨一鸣一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解释什么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叫丁子木,”年轻人扯了一下围裙,露出左胸口处被挡着的金属铭牌,非常认真地说,“我就在那边的24号售货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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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筑钧直到回到家都在鄙视小舅舅,絮絮叨叨颇有其母之风采。杨一鸣觉得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有此等三姑六婆碎嘴婆子的潜质实在是前途不可限量。
“丫头,”许筑钧站在姐姐家门口正色说,“你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我要告诉妈妈,你让我一个人跑去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给你买饮料”
“等等等等,”杨一鸣伸手压住许筑钧的肩膀说,“哪么远了?也就不到五十米好吗?”
“那么多人呢!”许筑钧斜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杨一鸣,“而且我还肚子疼。”
“疼屁!”杨一鸣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刚刚还吃了一份肯德基的儿童餐。”
“再说了,人家售货员哥哥好心来帮我你还怀疑人家!”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他长的就不像坏人,多好看啊……谁像你似的。”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吗,我像坏人吗?”杨一鸣一口气憋在胸口,生疼。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乱怀疑人家,妈妈说你学心理学学傻了,成天瞎琢磨,舅舅,心理学是什么?”
杨一鸣愣了一会儿,觉得话题似乎跑偏了,他蹲下|身子,堆出非常“和蔼”的笑容问:“钧钧啊,你肚子还疼吗?”
许筑钧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疼不疼?”
“舅舅,”许筑钧往前蹭一小步,挪进杨一鸣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说,“要是妈妈知道你让我一个人去那么远、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买饮料,又让我吃坏了肚子,她一定会生气的。小舅舅你放心,我不会跟妈妈说的,我帮你保密!”
杨一鸣翻个白眼,忍不住要喊一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
“那钧钧,”杨一鸣磨着后槽牙说,“舅舅要怎么谢谢你啊。”
“不用谢,”许筑钧吧唧亲一口在杨一鸣的脸上,说,“我最喜欢小舅舅了,小舅舅,下个周末带去我海洋沙滩节游泳好不好?”
杨一鸣忍气吞声点点头,他分明看到许筑钧脑袋顶着冒出来两个尖尖的角。
☆、第二章
八月七号星期一那天,杨一鸣是被电话铃叫醒的。电话是周沛打来的,他满是歉意地跟杨一鸣说按照工作计划后天要去庆华区儿童福利院随访,然后接下来还有连续三天的观察期,可他生生把这事儿给“忘了”。
“周老师,您这心也太大了,这也能忘?”杨一鸣揉揉眼睛,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上午十一点。
“嗨,这不放暑假吗,陪着老婆孩子出去玩了一圈儿,结果一高兴就给忘了。”
杨一鸣笑着应了几声挂断了电话。替人代班这种事儿他经常做,全组一共就十个人,七个都拖家带口的,还有两个刚毕业没两年,这会儿正热恋着呢,难得赶上一个寒暑假,全都憋着出去旅游开心,谁愿意在八月初的三伏天里为了跑趟福利院而打断假期呢。杨一鸣挺能理解大家的心思,他也乐意给人代班,毕竟假期加班费是实打实地发到自己手上的,况且这活儿完全就是个顺水人情,走个形式而已。
杨一鸣供职的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中心挂在庆华区教委名下,名义上算教育口的人,但实际上也对社会开放。所以除了关注、干预中小学在校生的心理危机、培训各个学校的心理老师以外,工作范围还包括区下设的福利院,和来自社会的心理危机个案。杨一鸣毕业于师大心理专业,读完硕士之后直接签了教委。这份工作当时让很多人羡慕不已,他自己也颇为得意,觉得在教育口工作稳定、工资较高还有三个月的带薪休假,简直不能更爽。可当他工作两年之后才发现,各行各业的苦真是外人不知道的,这教育口真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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