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一片静谧中关门大开,马匹全上了禁嘶的铁辔头,火把林立,李庆成站在关口端起一碗水酒,唐鸿,方青余,张慕各着戎装,祭酒。
夤夜九千骑兵分为三队,离开枫关,余两千步兵轮值守关。
人全走了,李庆成在关楼高处睡了一夜,翌日起来却是纵马朝山上去,依足前几日规矩,亲自喂那雏鹰。
雏鹰精神好了许多,已能扑上五六尺高的岩石,在岩间疾飞来去,李庆成手指逗弄,再喂食时那海东青却不来了。
此刻,方青余朝北,唐鸿袭东,张慕却是最悍勇,拥三千铁骑直捣断坷山!
一日一夜间,方青余连扫销骨河北岸匈奴人十余村落,屠了近万千人,过境不久便惊动驻兵断坷山的匈奴王阿律司。
然而方青余借夜色掩护,一得手便退去,阿律司率军赶至时唯见焦黑村庄,族人曝尸荒野,方青余前脚一走,雪狼群便后脚赶至,啃食尸体。
唐鸿则突袭销骨河下游,无论男女老幼,猎户平民,一概斩杀,割下首级带走。
张慕则在黑夜中杀进断坷山,与绕道前来的方青余汇合,一路直袭而去,再转而横着碾过,将驻守山内,看守虞国征北军战俘的匈奴军杀得大溃。
阿律司同时接到来自各部与断坷山守军的信报,彻底成了被激怒的狂狼。
自前朝虞国太祖率军出关,平关外六城后便与匈奴诸部订立契约,不杀战俘,不屠无辜老幼。王义宸镇守北疆多年,从不曾发生虞军血洗匈奴村庄之事。
然而这次不知谁下的命令,阿律司只道虞军知难而退,回守枫关,只须待得开春朝廷议和使到,关内枫城便垂手可得。未料这不知谁下的命令,竟敢撕破前朝虞帝订的战约,主动搦战!
阿律司再坐不下去,当即纠集四万匈奴骑兵,分三路杀向枫关。
他要在枫关前与这狗胆包天的少年将军一战,以平息将士们的怒火。
那还远远不够,他要亲手夺下枫关!
李庆成站在雪地里,朝远处倨于岩石上的雏鹰吹了声口哨。
那雏鹰置之不理,昂首望向天际,鹰目锐利无匹。
李庆成迷茫抬头,只见天顶另一只通体雪白,翅沿靛青的雪鹰展翅飞来,纵声长唳,不禁心内一惊。
“那是你的父亲?”李庆成道。
雏鹰不解人言,朝天叫了数声,天上那只大的海东青翅膀一掠,斜斜扑来,李庆成马上退后,拔出腰间云舒剑,知道这扁毛畜生看似无害,真要致人死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大海东青却不落地,于高空一个盘旋,飞往西北。
李庆成着实有种说不出的疑惑,既回来了,为何不归巢?连子女亦不顾了?
雏鹰失望地鸣叫数声,李庆成道:“你父不要你了。”
雏鹰转过头,看着李庆成,似是明白其意。
李庆成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回想起第一次见这雏鹰时,张慕说过的话,海东青身为鹰中之王,猛禽类里从无天敌,唯一的可能便是被人抓走了……他猛地回过神,大感不妙,转身上马朝山下驰去。
那雏鹰扑扇翅膀,勉强跟在奔马身后。
李庆成勒停,拨转马头,雏鹰飞来,缩在李庆成怀中。
“都起来!”李庆成吼道:“匈奴人到了!”
时值黄昏,离他的预估提前了整整六个时辰,一只海东青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那时所有轮值的步兵都被李庆成叫醒,一千人被遣向两侧峡谷,操纵滚木与火油,另一千人则架定弓箭,纷纷上了关墙。
一轮落日在地平线上渐渐沉降,雪原苍茫,白如荒海;夕阳带血,浑若鸡子。
“大人从何得知?”一名副将道。
李庆成道:“远处那只鹰,射得下来么?”
副将手搭凉棚眺望,只见雄鹰展翅飞向枫山山脚的丛林内。
“太远。”副将道。
李庆成跑向关楼西侧的大型钢弩,吩咐人将巨箭换掉,架上一根寻常钢箭,跪在弩后,斜目瞄准。
海东青在远处盘旋,李庆成松弩,远处雄鹰一声长唳,夕阳下鹰羽纷飞,显是被箭擦着了。
同一刻,李庆成怀中的小雏鹰发出悲伤的哀鸣,似得了感应。
树林内的匈奴军轰然现身,策奔马,持手弩朝枫关杀来!
关下呐喊声响,密集箭雨飞向高空,纷纷钉在关楼上,李庆成躬身躲避,沿路跑过,吼道:“都低头!”
副将大声道:“传令放滚木!”
李庆成道:“不用!只是先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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