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阖笑:“这也难说,以一人之大恶,有时候却能成天下之大善。这一次他拥立姜扬,雍都只流了三个人的血:一个向触,一个姜开,另一个,则是假扮姜扬的奴隶。这若不算大仁,我不知还有什么事算得上大仁。你的眼见不比他。”
御子柴摇摇头:“国家大事,我也不懂。我只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不是心怀恶念的人,而是心怀恶念又才华横溢的人。高长卿算一个。他日此子必贵,但下场……若不是五鼎食,便是五鼎烹。”
卫阖哈哈大笑,指指御子柴:“想不到你也学会看相了。”
御子柴漫不经心地起身看看月色:“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希望你慎重地对待我的话。”
卫阖跟着站起来,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怎么说,他都是高公的骨血,也是我唯一的学生。自己的孩子,总不愿意作最坏的揣测。你说得对,此子他日必贵,既然挡不住,不如让他飞飞看,日久见人心。”
“说到高公,我又有一事要提醒你。”御子柴斜斜倚在门边,抱着臂,“小高可恨死你了。这十年,他一直以为是你害死了高公。这一次回来,他头一个要办的就是你。”
卫阖笑:“这可冤枉死了。不过也不是不能想到。”
“我问你一句,真是你做的么?”
卫阖迎上他的眼:“如果我说,我也不晓得呢?”
御子柴与他对视了许久,转过目光,闲闲剔牙,“要说你没有卷在里面,我头一个不信。不过要说是你逼死了高公,我也是头一个不信的。一个房檐下住了那么久,你要是有那个能耐,我会不知道?不过你真是蠢,既然这么多次来平林,为何只是远望,并不现身呢?那燕家小子,也是你特意叮嘱的吧?”
卫阖不答,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静谧的月光:“真是怀念呐,过去的日子。当时我们一无所有,连去城东寻相好,都要攒半个月的俸钱,一个一个轮流去。”
御子柴优哉游哉朝门外走去:“现在我寻相好,依旧要攒半个月的钱。”
“是么?”卫阖笑,“我现在倒不用花钱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
御子柴抓抓脑袋,大摇大摆挥了挥手:“看你成器也好啊,怎么说呢……唉,还是给钱比较容易吧?!”走到门口,他随手接过飞来的锦囊收进袖里,“哟,城东的小寡妇们今晚可有盼头了!
“把自己洗一洗。这么多年,还是一样邋遢,谁愿意嫁给你。”
“卫阖!”御子柴突然高声道,“从今以后,我们再见,可能就是对手了。”
“哦,不考虑考虑来做我的门客?我这里可包渡夜银哦。”卫阖停下脚步。
御子柴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我的心跟你是一样的。高公对你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放着他的骨血不管。”
“明白了。”卫阖没有回头。
御子柴一走,卫阖就招来相府中的中庶子:“当日高长卿见的景氏与纪氏?”
“是。”
“后来在君侯面前刺杀章甘的人是景氏的儿子?”
“正是。”
“起草一份手谕,”卫阖平淡道,“将景氏名下的两个邑转到高氏名下。高氏十三世公卿,手里连一寸土、一个人都没有,说不过去,这就算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中庶子惊讶:“卫相!封邑的转让只有君侯才能……”
“我知道。”卫阖背着手催促,“写。”说完,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房梁。房梁虚高,黑洞洞的一片。
当夜,高栾活蹦乱跳地回到燕家,活蹦乱跳地跑到高长卿眼前。高长卿本来就不愿意见到他和燕白鹿在一起,见到他轻浮的样子,简直要揍他了。高栾却得意洋洋地拿乔,于是高长卿真挽起袖子揍了他一顿。揍到一半,燕白鹿冲进来往他前头一站,底盘沉稳,坚不可摧:“深更半夜,高哥哥要在我家做什么,啊?”
高长卿摄于他从下往上看的眼神,放下了手中的笤帚。
高栾这下不敢拿乔了,把燕白鹿推走之后就抽抽搭搭地哭:“今天、今天我去相府……呜呜……听见卫相、卫相……呜呜……要送我们两个城邑的地……我高兴坏了唔哇你居然打我,你居然真的打我……我要告诉爹爹去……你、哈、你打死我算了!父母在时,乘高车,坐驷马……呜呜……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南到九江,东到齐与鲁。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
高长卿奇了:“编,继续编!我和我夫人,还让你行贾去了?!”说完自己也笑了。
高栾抹着眼睛呜呜直哭。
高长卿亲亲他手背上的红印子,把他抱起来放在榻上,一边拍一边低声哄着,这样不久,高栾钻到他衣服里头抱着他的腰不做声了。
“所以卫阖是送我们地了?”高长卿也不问他怎么潜入相府的,只淡淡地问他。高栾推搡着他:“就知道地,就知道地,也不关心关心你弟弟!”
“送哪块地啊?”
高栾搂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哥哥亲我一下嘛,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高长卿低头,嘛一下亲了亲他的额头。
“要亲嘴!”高栾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谁要亲你。”高长卿不耐烦,“臭死了。满嘴脏话。”话未说完,就被软糯的嘴唇含了一下。
“具体哪块没有说就说是景家的两块地啦啦啦啦啦啦!”高栾飞一样逃了出去,高长卿长八条腿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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