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大门倏忽大开,却是放了一人出来,如此恰与慕容冲打了照面,即像躲避瘟神一般垂首弯腰地绕开了快步离开。慕容冲一副似笑非笑的面目,转过身去朝着那人离去的背影。
“太史令还是来得如往日一般勤快?”
一旁引领的小内监语气中带着宛转如女人一般的谄媚:“是,郎君。您看,这都将门槛踏破了。”
慕容冲慢慢地转回身来:“我能进去了?”
那内监蓦然有些为难地挤弄起窄小的眉眼来:“丞相该是还在里间,郎君现在进去,不方便……”
“丞相来了?”慕容冲面上的神情不知如何形容是好,该是有些惊讶,却意外又些许惊喜地模样。
“是。”
“为了什么事?”他接着问道。
“这……”
随着大门逐渐趋于闭合到最终掩紧不留一道缝隙,慕容冲的目光从窗格中隔着单薄的阻隔向内看去,仿似真能看见什么东西似的。
“我站着累了。”慕容冲突然说,并且轻微地弯下腰去,他的面色仍然苍白得可怕,方才说着话,倒叫人不仔细便难看出来,现下他一只手环着垂下的手臂,对应着后背的伤势,音色也有些虚弱了:“我们从偏门进去,躲着屏风到殿后去休息,不给您添麻烦。”
慕容冲说完了,抬头看了看王洛,又看了一眼那引领的内监,见他又是满面堆笑,答道:“郎君说的什么话,咱们有什么麻烦的,请随我来吧。”
室内并不是在黑暗中竖起莹莹的灯火,所以即使屏风上影影绰绰地摆动,不眯起眼来,也是难以看的清楚,慕容冲跟在那内监的身后,褪去了鞋履,走路声轻微而接近于无,微微透过屏风看去,耳畔轻微地听到些动静。
“景略以为,太史令之言可信否?”
慕容冲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只是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窸窣的动静,却并没有说话的声音,他猜测那一道屏风之外该是两人在博弈,而恰巧到了最后的关头。
果然,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人将长长的袖子从地上拖起:“臣又输了。”
苻坚似乎是笑了几声,而王猛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回答起他方才的问话。
“陛下知道,臣从不信此怪诞之说。”王猛顿了顿,话锋转过来:“然,无风之处,总不会无故起浪。”
苻坚没有说话,慕容冲只听到他喘气的声音。
“无论是道听途说也好,跟风逐浪也好,总得有个源头。”王猛借着说:“而这源头,有时候就算是找到了,也未必说得清楚。有的人,透过面相,就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哦?”苻坚停顿了一会儿:“莫非起初,道明的脸上便写着反字?”
“我与陛下不同。”王猛的语气依然镇定而又淡然,听来却有一份莫名的压抑抵着心尖:“我这个人,谁也信不过,就连自己也信不过,因为这人啊……总是有犯糊涂的时候。”
这一道长长的屏风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得以走到尽头,慕容冲的伤处当真地开始撕裂疼痛起来,他微微弓下腰,引得前后的人都停了下来,他却还是忍不住从屏风的尽头向外看去了一眼。
苻坚与王猛果是对坐,当中一盘结局,帝王微微立起身子,前倾过去,轻轻扫过臣子的肩头,取下一些细碎的白发。
王猛从宣室殿走出来的时候,天色恰恰有些泛黄,就像用旧了的布补丁,被草草缝在破烂的麻衣上,他微微吸了口气,抬起脚来,由宫人服侍穿戴鞋履,头仰起,不知目的地看向头顶一方云彩。
等他低下头的时候,正有一只单薄的影子,立在他的眼前。
莫名地,他觉得,他们总要见上一面的。
他们谁也没有贸然地开口,神情却都不紧张,相反的,都意外和缓而平静。
终于,王猛蹬了一脚穿好的靴子,向前迈了一步。
“这该是……昔日燕国的中山王殿下,怎么两侧无人?”
他这话该是用来嘲讽的,却听来舒适而毫无芒刺。
“我出来透透气,恰巧碰上丞相,若王侍郎也在,免不了见旧主的尴尬。”慕容冲说。
王猛并未留露出什么意外的情绪,他仍然微笑着。慕容冲微微低下头向他脚底打量,又仰起头来到足够打量得到他的眼睛。
王猛下意识低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您踩到了它的舌头。”慕容冲解释道。
王猛挑起了眉梢,却无什疑惑的表情,反倒说:“我时常踩着它的舌头。”
“可您从来没在晚上踩过。”
“这是什么道理?”王猛似乎来了些兴致。
“它白天是睡着的。”慕容冲解释道:“到了晚上,就匍匐着,开始寻找它的猎物了。”
王猛笑出一声,慕容冲便也跟着微微地扬起嘴角。
“丞相不信?”慕容冲偏了偏头:“我从小在皇宫里长大,邺城的皇宫,跟这里也差不多,您看看,到现在了,那里还不是空荡荡的,人啊,都叫它吃光了。”
“它都吃些什么人?”王猛虚了双目。
“也不一定,不过一般而言,都是吃些小人物,不过……偶尔也会吃些大人物。”
“这么说,你我都可能被它吞下?”王猛笑着问道。
“人哪里有不死的?”慕容冲反问道:“但看怎么死的。”
“有谁愿意被活活的吞下去呢?”王猛不再笑了。
“这您可就错了。”慕容冲低下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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