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听到洗手间传来的闷响,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切起了土豆,比任何一次都要切得认真,切得细心。沾了水的菜刀不怎么黏,动作利索地噔噔噔几下就切好了,等两颗土豆都切完,他决定去洗手间把鱼给收拾了。
瞧着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的叶凡,叶生走上前弯腰把他拖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自己的儿子,他老了,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轻易地将叶凡拦腰抱起,将叶凡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叶生吃力地将他搬到客厅里。开了电扇,又给倒上了一杯凉水,叶生站在沙发边儿上,觉得没有是自己能够做得了,转身又进了洗手间,把放在塑料袋里的鱼提起来往厨房走去。
慢慢转醒的叶凡,看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色,脑袋一阵阵发紧,像是有人给他念紧箍咒似的,都能感觉到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血脉。
餐桌顶上给留了一盏灯,没瞧见叶生的影子,叶凡挣扎着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捂着头半晌缓不过劲儿,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往外头散着风,叶凡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头上的痛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坐了一会儿,觉着差不多了,叶凡慢慢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吃饭。饭已经凉了,就着还能吃,随随便便凑合了一餐,刷完碗,简单地冲了个凉,叶凡就回他那屋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阵晕眩,叶凡闭眼睁开,又闭眼又睁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看清自己屋里的陈设。翻身起来,他坐在床边上,从床头柜的一个装着小木枪的铁盒子里拿出攒下来的几十块钱,琢磨来琢磨去,怎么着都不够一顿馆子的,没法儿,叶凡起身穿好衣服裤子,去洗漱。
挣钱尚不够多,同志仍需努力。
轻微脑震荡其实用不着上医院,主要是多休息,可是眼下这情况,请假不直接等价于辞职吗?不管是哪个年头,工作都不好找,过
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叶凡朝着镜子里邋里邋遢的年轻人呲了呲嘴,才又刷起牙来。
洗完脸出来,叶凡在客厅里碰着了叶生,他下意识地往墙上的挂钟看过去,平常这点儿他爸不早该出门上班了吗?起晚了?
叶凡头还没扭过来呢,嘴就动了,他问:“爸,怎么这个点儿了,还不上班儿啊?不迟到了吗?”
叶生没应话,把手里的包子喝豆浆放在桌子上,又从茶几上捡起一档案袋,脚下生风地走了出去,关门儿声响起的时候,叶凡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嘿我说,刚茶几上有档案袋吗?
叶凡勾起嘴角特得意地拿起包子一口咬了下去,油脂一溅,他当即把包子挪远了些,抽抽着嘴不停地说着烫。
连着干了几天的活,除了头三天脑袋有点儿晕,偶尔有点儿摸不着北飘飘然的感觉外,之后的几天都还不错,卸货的工作强度也慢慢地习惯了,跟那固定的俩工友也混得门儿清,好像这日子吧,能跟着这么一直过下去。
有时候吃午饭,叶凡坐电风扇底下,满脑门儿的汗,心里却舒爽的很。他想,是不是这么过上三五年,自己就能遇上一个长相普通但特会持家的姑娘,俩人不冷不热地处上一段时间的对象,然后结婚,看着小孩儿长大,再给叶生养老送终,这么想着的时候,天上的云都能变得更白。
有一首歌里唱,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们,这天还没到吃饭的点儿,估摸着一不小心上苍闪了个神儿,麻烦就过来了。
那天仨小非主流,不知怎么给摸到了叶凡工作的地方,叶凡在仓库里头,他们没见着人,在外头瞎咧咧,扬言要砸货还是怎么的,保安来了赶跑了一次,没过一会儿又聚了上来。
叶凡知道这是自己给惹的事儿,要是真给超市带来了损失,先不提这工作保不保得住,就是这货赔不赔得起都成问题,俩工友见叶凡要上去赶人,都拉着,说地痞流氓都这样,没脸没皮的,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见他们这样,叶凡没说话,低头码着货,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他不能给叶生添麻烦,却也不能因此丢了工作。美好生活的蓝图还没构建完,直接给盖上乌托邦的名头,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叫?
听到外头有人说真砸起来了,叶凡二话不说,直接冲了出去,和他待一块儿的俩人,连神儿都没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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