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全是电话那头的司暇在说,风静持只有连连“嗯”、“好”的份。通话结束,风静持将“小板砖”摁在左心口,吐了口气。
“馒头,司暇让我去工体那边。你愿意跟我去吗?坐地铁,我想向司暇介绍你。”
司暇下意识的点头,这么好的、与年轻时的自己重逢的机会,他才不会错过!只是,工体?北京工人体育场?那旁边一遛弯的夜店,司暇让风静持去哪里干嘛?还说“玩一下”,他想带风静持进夜店?!
这狗崽子!八十岁的司暇愤怒了:这还是人做的事吗,造孽啊!
在司暇心里,他年轻时也这么觉得,谁都可以去夜店,只有风静持不行。那美人儿是根木头,也是块璞玉,他干干净净,纯洁无暇,夜店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只能污蔑了他!就算他年轻的时候再放肆浪.荡,他也曾经想过带风静持见识见识“世面”,但北京有些夜店忒乱忒黄暴,风静持要是脏了丁点儿,谁赔司暇一个清清白白的小竹马啊!
所以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没干过诱导风静持进夜店玩的混账事吧!那2011年的司暇,那就该被井盖儿磕掉大门牙的死小孩,气死老司暇了!
可惜老司暇再怎么咬牙切齿,还是被风静持带着,出了槐墩胡同,过了大马路,进了地铁站,坐上了地铁。
因为上车的地儿接近起点站,刚开始,人还不多,风静持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司暇放在他腿上,以免小狗碍着旁人的脚,或被人唠叨狗坐了人的座。
三分钟一站,车窗外间或闪现白花花得刺眼的即时广告。司暇抬头一瞧,只见风静持眼神专注,直直盯着到站示意图,活像个刚进北京城的外乡人,生怕坐过了站。
至于么。司暇将头埋进两条前腿间,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
嗨,虽然自己嫉妒自己纯属傻得发慌,但狗司暇不能不嫉妒人司暇啊!他都八十了,当然要嫉妒还十八的自己,他为那个司暇还有机会珍惜风静持而黯然,更为自己曾经错了又错的往事而愧疚——老天爷怎么不让他重生为十八岁的自己呢!他也太惨了,只能用狗的眼睛看着风静持,而风静持又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个不懂得珍惜他的二愣子!
司暇呜噜呜噜的闷闷唤,风静持以为它第一次坐地铁,害怕了,便在它头顶发出喑哑的声音:“馒头,关于北京的地铁呢,一直都有个笑话。都说北京地铁挤,挤到什么程度呢,好不容易挤上去,结果挤不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坐过站。”
司暇:“……”
坐在风静持右侧、学生模样的女孩却“噗嗤”笑了。她化了妆,似乎因此而胆子变大,频频偷瞄风静持,还意图不轨的亮出了“iphone4”,机身一侧——
“汪汪汪汪!”司暇叫了起来,还对女孩龇牙,狗眼瞪得浑圆,虎虎生威。女孩被司暇吓到了,赶紧挪远屁股,再不敢偷拍。
司暇从鼻孔喷出一记淋漓的气,他很得意,为能保住小竹马的“贞.操”。不过下一秒,从正对面而来的闪光灯险些亮瞎他的狗眼,原来他能帮风静持挡一时,挡不了第二刻,现在几乎人人都有手机,偷拍啥的,你做不到我来啊,耽于美色的中国人多了去了!
司暇不甘心。如果他还是人,保准不让风静持出门,看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们谁丫的有本事偷拍!
不过他现在只是只狗。顶多叫一叫,大不了咬一咬,尝试扯下坏人腿上的一块肉——但他鲁莽了、泄愤了,遭殃的不仅是他,更有风静持,光是杂七杂八的赔偿费,都得把风静持坑得他爹都还魂诈尸!
司暇头一瘫,就不动弹了。他耸拉眼皮,任由风静持向女孩儿道歉,还回答了女孩儿思维跳跃的问题,譬如说:“你有男朋友了吗?”
风静持想了想,其回答让司暇差点没被自己的狗口水哽死:“嗯。我现在正去找他。”
司暇:“……”男朋友不等于男性朋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小疯子。
女孩儿的脸登时红了。她立马就在自己的“iphone4”上噼里啪啦的打字,也不知在编写些什么未成年禁止观看的短信。
但还没等女孩将短信发送,地铁就到站了。风静持礼貌的与女孩道别,抱着司暇就走出车厢,上电梯,混入人流,再上电梯,随即抵达地铁站的出口——
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站着风静持和馒头狗,都迫不及待想见的人:司暇。
“……司暇。”风静持忘记了要将馒头狗放在地上,他就算调整了表情,笑容还是显得有些僵硬,在霓虹灯光下,他的眼睛表面好似滚了一层晶亮的水膜,也不知司暇能不能读懂他深藏着的许多情。
“走吧。跟上。”相比风静持欲言又止的热切,司暇冷淡许多。六十年后的司暇对上六十年前的自己的眼睛,陡然心一寒:他真是我?
在风静持的臂弯里,司暇瑟缩了一下。他觉得很奇怪,他打从心底里,对眼前的自己感到陌生。
并不是说,他的相貌变动了多少,他还是能记得十八岁的自己的脸的。眼前那人依旧不长不短的黑头发,瞳孔颜色偏浅,近于褐色,左边耳垂钉了枚黑曜石的耳钉,间或折射出霓虹灯箱变幻的光色。
他一直以来都很介意自己与风静持的身高差,小时候,他一旦发现风静持多长了那么一厘米,都气得不许他喝牛奶,还拼命压他的脑袋,想把他摁低。当他们俩二十岁、身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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