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是块朽木,凿不成梁。
两人抬脚往外走,才到内外院分界的门口,迎面匆匆而来一小厮,却是许季陵家的西楼。
西楼低头疾走,见着顾恽,习惯性张嘴就要唤一声“祖宗怎的如此慢,少爷等你老半天”,然后上去拖。待看见顾恽身旁的白发男子,吓了一跳,匆忙将到嘴的哀嚎憋回嗓子眼,脚上的步子也萎缩缓慢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定了,先是给赵子衿行了个礼,这才道:“公子,正找你,问你何时走呢?”
顾恽:“走吧,季陵呢。”
西楼:“在门外呢。”
顾恽笑道:“我还以为他早走了。”
西楼心道,他倒是想走来着,可你不出来,他走也不安心,在屋子里来回的绕,听到你和杜家的还景说话,这才幺了我来催,早知道您这屋里头,竟然还有这尊大神,小的便不来了。如西楼这等家生的小厮,心境总是低人一等,见着权贵,哪怕是个全乎傻子,也惊惧非常如坐针毡,完全无法与之同室。
西楼心头泛苦水儿,努力保持镇定:“没,等着您哪。”
他这尾音有些打颤,顾恽一听便知诀窍,温颜笑道:“知道了,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西楼闻言,兔子一般飞窜而逃。
几人在顾宅门口碰面,许季陵等在门外,本来脸上带笑望,一抬眼见两人成双出,脸色登时沉下来,到嘴的招呼咽回去,故意装作没瞧见顾恽。
赵子衿将他神色变幻瞧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他瞧得出许季陵对顾恽有非分之想,一如他自己,可顾恽对许季陵却只有同窗友人情。王爷精于算计谋略,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值当的飞醋轻易不乱吃,想着许季陵严谨古板,怕是爱慕一男子,自个都被谴责的要死,轻易不会向顾恽表明心迹,着实对他威胁不大,便不再为难此人。
顾恽可不知许季陵晦涩的小心思,见人给笑脸,轻松明快的打招呼,听得许季陵心酸无比,千万愁绪独自咽。
稍后杜煦也慢悠悠的的溜出来,衣摆上压一块羊脂白玉圆形镂花佩,上结如意下缀丝绦,走动间轻摇,玉色沉敛温润,风度甚是翩翩。
顾恽一通乱七八糟的寻找玉佩变成了推心置腹,腰间照例空荡荡,杜煦目光毒辣心思阴暗,看人向来只找齐糟粕忽略精华,圆眼儿灵动一溜,便幸灾乐祸的借称赞之名予以打击:“顾大人淡薄素雅——”
顾恽反唇相讥:“杜大人似蝶穿花。”
两人无聊之极,见面就拌嘴,各得其乐。杜煦嘲讽完嘴角带笑,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四方薄片儿物件,朝顾恽扔了过来。顾恽抬手接住,触手微凉,摊开一看,却是一块水头莹润兹体通透的腰佩,乳白色,巴掌大小,其上工艺精湛的雕出镂空的竹节叶片,栩栩如生,看起来华美贵重。
顾恽心下一暖,眼含促狭:“杜大人这是何意,私相授受?”
杜煦下巴微扬,神态孤傲:“见你可怜,赏你的。”
顾恽和杜煦,倒是相见恨晚两知己,认识时间不久,却把对方摸了个底儿来透,性子相似,彼此就知根底。
杜公子既然丢了出来,就是上了心,顾恽要是当面还给他,他能笑着接了石子似的扔进院墙里去砸个稀巴烂,然后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叫唤启程,故而顾恽也不做无谓推辞,捞起来就往腰上挂,嘴里说道:“杜大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从此,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赵子衿在一旁听他插科打诨,上演和杜煦的兄弟情深,也无不悦,且静立带笑看。
他对杜煦的印象不错,可比许季陵好太多,这人好几句无心之言,无意间都算是帮了他,况且这人嘴碎爱闹,对顾恽却没话说,实打实的真心。
片刻后,顾玖从巷道绕出,手里牵着一匹骏马。顾玖是个和顾恽年纪相当的男子,个头清瘦高挑,眼睛清亮镇定,五官端正,组合起来却普通,是那种转眼便忘的长相,话不多,气质也沉稳,宅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操持,相当能干,顾恽对他十分信任。
顾玖走到四人面前,还景和西楼也各自拉着一匹马聚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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