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手一抖,鸡蛋差点掉到地上,忙拿稳了,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她怎么了?”
虽然努力控制,但那声音还是有一些抖,郑霖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手附上去从他手里拿过鸡蛋,贴在自己受伤的那边脸上,一动不动:“她一直就贫血,生了你之后,医生就说过不能生第二胎。可那男人家里坚持要孩子,于是后来怀了一个,五个月大的时候流产了,身体机能坏死,变成了恶性。”
“那,那他们家里都不管吗?”郑浩觉得愤怒,急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睛表面浸了水,眼前雾蒙蒙地糊成一片。
“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人是家里的独子,父母要求离婚,要个孩子。所以,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郑浩半夜醒了好几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中间郑霖似乎来过他的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走了。郑浩本来想开口叫他,但是好不容易才起来的困意阻止了这一有意识的行为。断断续续的睡眠,没有让身体得到应有的休息,反而更加疲惫。早上6点过再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身体却轻飘飘的。郑浩睁得眼睛看了一会儿被朝阳染得晕红的窗户,迷迷糊糊地又让自己睡过去。这一觉倒睡得很沉,一直到快11点了才睁开眼睛。
客厅厨房都是安安静静的,郑霖罕见地在这个时候还没起,郑浩洗漱完了走到主卧室,隔着一段距离叫他。郑霖背朝着门侧躺着,一边脸埋在枕头里,似乎没听见声音。郑浩走过去又叫了他一声,才发现他的脸有点不正常地红,嘴唇干裂地皱着,呼吸也有些重,伸过手去一摸——烫人。
郑浩着急地叫他,边叫边把他的脸从枕头里挖出来,让他躺平了好呼吸。过了好一会儿,郑霖才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光线加上身体的原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
郑浩凑得近,郑霖有些费劲地看他:“怎么了?”
后者神色担忧地望着他:“你发烧了爸爸,起来我们去医院。”
去了医院,医生看过之后说是重感冒,要打点滴,还给安排了个病床。
郑浩交了药费回来蹲在郑霖面前,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给他塞在手里:“医生说要多喝水。”
郑霖看着他点点头,脸上有丝微弱的笑意,一只手握住了,递到嘴边连喝了几口。
郑浩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他,像是喝水也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似的,半响才小声道:“他们说平时不爱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都很严重。”
☆、我爱你
感冒药有助眠的效果,郑浩和他说话,说着说着,他两只眼睛就闭上了。郑浩等他睡熟了,伸手给他挪了枕头,扶他躺平,然后自己也趴在床边补了一下午觉。
早上起得迟,这会儿睡得就很短,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郑浩醒的时候郑霖还睡着,头歪在枕头上,脸色没那么红了,正常了点儿,只是烧还没有完全褪下去,在脸上显出些微的病态来。
郑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蘸了杯子里的水给他抹在干燥的嘴唇上。怕弄醒他,不敢太用力,抹了好几次才抹出湿润的痕迹来。
去外面倒水的时候,郑浩想到许纯。她住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横穿几栋大楼以外,还要穿过医院的花园。来回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到时候郑霖会不会醒。但是回头看看闭着眼睛睡着的郑霖,还是想去看一看。
隔壁床的老太太这次没有看报纸了,而是拿着针线在勾一个婴儿的小鞋。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对着旁边的空床发愣,微微叹了口气:“有人来接她出院了,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郑浩摇摇头。
“就是昨天来的那个男的办的出院手续,说是要去澳洲治疗。”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的声音有些低下去,盯着手里勾了一半的婴儿鞋,眼里有哀伤的神色。
郑浩看着她:“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今天早上。”
住院部楼前的喷水池一直在不停地喷水,升起的水柱带着烈日的阳光落到下面的池子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太阳太大,楼前走动的人很少,来回爬了几层楼梯,有些累,郑浩一个人蹲在水池旁边,看着眼前不断上升又落下的水柱,慢慢地有点茫然无措的感觉。
喷水池旋转交叠的地方在下面投出一片不大的阴影,虽然被罩着,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下午炙热的阳光和水池里扑面的水汽。
郑浩蹲在那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什么也想不了。明明是想要努力地想点儿什么的,但那些东西却像故意躲着似的,一点儿也抓不住。蹲得久了,腿有点麻,酥□痒的一直从底部一层一层地传上来,于是头脑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意识里终于浮现出一些可以抓住的东西。
许纯要回澳洲了。
澳洲的医疗水平似乎是要比泾城好一点,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还有这次走的话,会不会就是最后了。
想不起来的时候还可以得到暂时的轻松,一旦想起来,就是不太愉快的体验了。这些问题充斥在大脑里,简直有阻塞大脑回路的效果。意识跟不上思维,于是就只能再度呆滞。
视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立了一个人,程亮的皮鞋,挺直的黑色西装裤,是干净的白衬衣,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端端正正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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