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染媚笑着,手中银簪已然在欣长玉颈间留下极深的血痕。血液涌动和叫嚣着在周围,若是再用些力,那么它们便会喷涌而出,溅落在殷红衣裙上,袖袂上的大片扶桑会瞬间绽放开妖异弧度,那深墨色的花心似一只只眸子,荡漾着对鲜血的渴求。容颜继承了流觞贵嫔的妖娆,有着浓丽妆容的装饰,自然是似妖非妖。衣裙层层叠叠,又添上一层暗色的殷红。她本可以这么做,可是偏偏没有。因为慕容染媚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翻盘的机会。
远方似有脚步声打破这凝冻的静谧,不同于云墨凌来时的步步生莲,宛若远古的奏乐一般,瞬间穿越重重惊讶目光。随即,一把落溪涧挑在她肌肤旁,两三下打落慕容染媚手中的银簪。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慕容染媚心中欣喜难耐,却故作一副悲凉模样抬起眸子前的黑暗沉重,怒视着眼前执剑而立的少年——
容颜似乎渲染了冬日扬雪的颜色,白得透明。浓墨的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是以优美弧度,荡漾着幽冷的嘲讽。身姿修长若竹,却孱弱如常年重病缠身的瘦弱。唇紧抿,没有血色的单薄倒映着身上着的那一袭素净道袍,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倏然,少年生硬开口,如隆冬飘雪般好听的嗓音,然而满含着嘲讽:“如果想寻短见,那么此刻那银簪就已经刺入了你的喉间。而且,像一个戏子一样在那儿唱独角戏混淆视听,不觉得厌恶吗?”
慕容染媚闻言,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自己精心筹谋的棋局就这样被一个不及弱冠之年的陌生少年打乱也就罢了。但是......居然被嘲讽说成是一个卑微的戏子,这让她一个堂堂一个尊贵的南栾长公主殿下的颜面往哪儿搁?自己本来就不是冷雨璃那随时都可落泪的古怪性子,想到陌璟澜,如若自己命令让随行的女官把这不知好歹得小厮拖下去小惩大诫,想来他对自己的厌恶,恐怕会愈来愈多......
忽的心生一计。
慕容染媚将面色狠狠的抽搐了一下,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双手紧捂还未隆起的小腹,不只是用了什么法子使得呼吸愈来愈的微弱。旁人见她这般模样,皆是以为这少年的言语太过分了,恐吓了这位刚从鬼门关逃离出来的殿下,纷纷起身大放厥词,一时指责声不堪入耳。
一旁落座的慕容染尘自从方才就已经许久没有动静,见此情景自然是着急,但身为一个帝王就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执着茶盏的那棱角分明的指尖早已经泛白.......
慕容染璃极是担忧,问候关怀的十分仔细,那做戏的某人却毫不领情。
落眠十七见此情景,倒是笑得更为嘲讽:“你们难道没有看出她根本没有怀孕?我是该说你们太傻呢,还是她慕容燃煤的演技太过高超,欺瞒了你们所有人,结果你们自己还未可知。”
众人皆是一脸的惊愕。
而慕容染媚容颜上的痛苦之色还没有退去,浓重蔻丹的一只手却移开小腹,指着少年,气息虚弱道:“这分明是胡说!我慕容染媚堂堂一个尊贵的南栾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如此愚蠢自毁清白?”
“胡说?”落眠十七再度开口,语言已经流畅了许多,“你怎么确定我是胡说?其一,两年前当时还是九殿下的北沐帝君出访南栾,参加宫宴时候被你偶然遇见,还曾经寻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向他表达过自己的一番倾慕,对吧?其二,你慕容染媚口口声声说自己怀有一月身孕,但是今日的妆容描画已经用了大量的麝香云霓膏,想来应该是酷爱,日日描画对吧?可是你却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一月的胎儿在母体中尚且还不曾稳定,而且孕妇......不能沾染半分的麝香。像你这般日日使用大量的麝香,那胎儿岂会留到现在?”
她一时无从辩解,不知如何是好。不得已求助似的望向慕容染尘,岂料他唤来贴身的侍婢,来时却端了一杯毒酒。酒盏中的酒酿散发着醉人的香气,然而却漂浮着一层穿肠毒药的杂质泡沫。
见其此,慕容染媚恍然大悟,苦笑连连:“皇兄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棋。用完媚儿这一颗旗子就随手丢弃,殊不知当年你是如何欺骗利用那个慕容染殇,让她心甘情愿的帮助你登上帝位。旁人不知晓,而我知道,你们有着不同于兄妹的......”话未尽,那侍婢忽的发狠,伸出粗糙的大手钳制住她的口,将毒酒一滴不剩的灌进她肚里去了。不稍分秒,方才还生机勃勃的女子就已经气若游丝.......
意识涣散间,慕容染媚看着周围冷眼旁观的人群,心中第一次品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她怨恨慕容染尘的斩草除根,怨恨陌璟澜的袖手旁观,怨恨那个慕容染殇。但是更多的,她怨恨自己.....
回忆往事幕幕,她才发现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留下了诸多的遗憾。
有些人往往要在即将走尽漫长的阡陌道路以后才恍然大悟,却已经成了永恒的定局,无法再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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