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摸着地儿时,周瑜恰就在驿站之中。得了燕清承诺后,他原打算再等个一日两日,再备上厚礼去以酬谢之名求见。
不料燕清不但言而有信,还雷厉风行,距他提出冒昧请求只过去半日功夫,满心牵挂的挚友就生龙活虎地上门了。
“听先生道公瑾在此,策还难以相信,不想真有其事。”
二人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孙策才唏嘘着松开,任周瑜仔细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虎目湿润地感叹道:“策得君之谊,毕生足矣,死复何恨?”
“既当瑜是弟兄,怎还无缘无故说些客套话?”
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周瑜佯装不悦地斥他一句,嘴角却不知不觉地带了笑。
孙策诚恳道歉,做小伏低:“是策失言,任由公瑾处置。”
周瑜莞尔道:“伯符尚有心思玩笑,瑜也可安心了。”
对自己听闻噩耗后千里奔波,又不惜家财,不顾一切要将他救出的付出只字不提。
除久未经日晒,肤色稍显苍白外,孙策的模样只比自己记忆中,那两年前的模样要成熟健实了几分,英姿勃发,酷似其父,双目精熠有神,可见这趟堪称横祸的牢狱之灾,并未叫他吃什么厉害的苦头。
总角之交历经磨难,阔别重逢,自有无数知心话要说,等孙策终于想起来意,已是晚膳时分了。
他刚要问出口,就想起了另一桩事,话分明已到嘴边,硬是被他改了去:“公瑾现可有出仕,或在某侯势中述职?”
因孙坚英年早逝,孙策的境遇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方才话题虽多有涉及近况,都不可避免地主要在孙策身上打转,而忘了问周瑜。
周瑜心思灵透,闻弦音而知雅意,光观孙策神色变化,就知这问并不简单,欣然道:“伯符怕是意不在此问。”
孙策朗笑道:“非是策有意隐瞒,而是不好贸然出口,叫公瑾为难。”
周瑜好笑地摇了摇头,据实相告:“瑜有一从夫,现于丹阳任太守一职,瑜偶有辅其行事,却无正式出任甚么官职。不知这个答案,可算勉强合乎伯符心意?”
他未说出口的是,叔父周尚曾屡次以重职聘他,皆被他以年岁尚浅,资历不足拒了,一边广结江南名士,一边耐心等待好友继承亡父遗志,好在其欲东山再起时助上一臂之力。
然而局势瞬息万变,是周瑜也万万没能预料出的。
实际上,任谁都知道前刺史陈温的这些邻居们,就没一个是不垂涎沦落为无主之物,犹如大块肥肉的扬州的。可有能力的还犹豫不决,短期内没能下定哪怕得罪死了河北袁家也要把它侵吞下来的决心,就已经被没这顾忌,自撕破脸后就跟袁绍处处作对的袁术给捷足先登了,只得暗自遗憾。
不想吕豫州却魄力十足,在妙手回春,让被连年战乱给打得千疮百孔的豫州焕发生机,一派欣欣向荣之余,并未甘心蛰伏不动,而是把握住这大好时机,不声不响地就攻了袁术一个出其不意。
之前为速攻强拿寿春,袁术倾全郡之力而出,只留下个不中用的看家,结果却便宜了等着一锅端的吕布,顺理成章地被全擒住了。被丢在后头的、他眼中的无能之辈反倒逃过一劫,见自家主公没能得意几天就倒了大霉,可谓是全军覆没,哪儿有那胆量发兵救人。
于是眨眼间,不仅偌大扬州于实质上彻底落入吕布之手,连长安朝廷的天子也不知怎的受他蛊惑,将象征正统的符节印绶也赐给了他被封为刺史的首谋燕清,成就了名正言顺。
而周尚这个丹阳太守,名义上一直以来都是受扬州辖治的,一旦涉及己身,周家就不可能似局外人般安然观望了。
毫不夸张地说,区区一个丹阳郡的太守周尚,究竟是留是辞,只在燕清的一念之间。
因此,周瑜此行的目的,若说有九成半是为了救至交好友,那也有半成是为观察燕清而来。
就是孙策着实不走运,刚守孝完就遭了这无妄之灾,成了被失火城门殃及的池鱼。但他也因祸得福,无需为反复无常的袁术出死效力,就得回心心念念的父亲旧部了。
跟猛然间被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对这份信任和慷慨诚惶诚恐,心怀感激的孙策不同,周瑜一听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吕布捞了份大礼,就只剩下苦笑的份了。
孙坚留下的那批人马固是精锐骄勇,始终眷恋旧主,无论是于吕布,还是袁术而言,都是个实打实的鸡肋,唯有在其子孙策手里,才能发出超乎水平的效用来。
但在外人看来,初出茅庐,只于江东一带因多结交名士而有些声誉,又是未立寸功就得此大礼的孙策,可是蒙受了极大恩惠了。
于孙策而言,拿回父亲旧部固然重要,可他投入袁术麾下,也有寻地历练,得到大势庇护,直至本身与时机皆都成熟后,再找由头脱出独立。
要是孙策所侍之主是个品行败坏,言而无信的,日后叛出才称得上师出有名,事出有因,要容易得多,吕布却一点不似传言中那般重利轻才,轻狡反复,还来这么一下以退为进——若是真不重视孙家旧部,才做的顺水人情倒也罢了,可要是吕布真看穿了孙策的潜质,有这份果然决断摆着,又有那城府深不可测的燕清在旁辅佐,难出什么大错。
那孙策日后再想在不被世人唾弃忘恩负义的情况下顺利脱身独立,就难如登天了。
但也怪不得孙策,彼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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