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被汤药和冰水摧残了月余的肠胃竟然已经无法接受粮食的滋润,米粥进入胃里就直接引发呕吐,不可抑制地狂呕不止。
石咏之被吐了一身,却没有闪开,扶持着那个虚弱不堪的人趴伏在刑床边不停地呕,看那样子甚至连胆汁都要呕出来。待他稍好一些,将他扶起来,灌一点水,润润喉,然后再把他搂进怀里,继续喂粥。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石咏之喂,拓跋野就吃,但一吃进肚就会抑制不住地呕吐。就这样吃一点吐一点,一天里这样不停地折腾。直到最后,拓跋野的身体终于不再那样抗拒,能容许他少少吃进一点粥。
靠坐在石咏之的怀里,抬眼就看到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皮肤细腻,甚至看得清脸上细细的绒毛,身上是淡淡的药香,给人一种静谥的感受。如果不是父王的那一道旨意,他原该成为一方名医,受万民爱戴敬仰。拓跋野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真的很想替自己的父王对这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可是骄傲让他无法在这种处境下说出这三个字。他却不知道,这没说出口的三个字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在演武堂里远远看到过石咏之为受伤的伙伴治疗伤口,那个温润少年春风一样的笑脸和温柔深深印在少年拓跋野的心间。他自小跟从的老师,是一个性情清冷严厉的人,而身边的太监,一茬一茬地换,每个人都只会恭恭敬敬地照顾他起居,却不敢跟他多说一个字。剩下的,就是陪练的武习教官,不止一个,但向来都是蒙着脸,难得开口说话。六岁以后,年节的时候回宫能远远见到父王,被人领到母妃那里,也只是远远地拜见,而母妃对他的态度很奇怪,畏惧、怨恨多过慈爱。想一想自己冷冰冰的成长经历中,类似的温暖的画面还真是少得可怜。最让他难忘的怀抱竟然来自一个叫甲一的学伴。一次刺杀任务时被人伤到了右胸,回到演武堂又被那个甲一挑战,比斗中被他击中伤处倒地之后,那个人紧张怜惜地抱紧他的温暖感觉一直让他珍藏了这么多年。再有就是三哥了,爱说爱笑的哥哥在哪里都象个太阳一样肆无忌惮地挥洒他的温暖,对他也从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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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时辰的惨烈折磨之后,石咏之带人离开,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张阿牛在值守,立在牢外栏柱后,他呆呆地看着那具再无意识的躯体,一阵一阵地心疼,阿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情心会如此泛滥,照说在这个地下牢狱这么多年,心早就该锤炼得硬如铁石一般。
所有人都已经休息,静静的牢房里没有一丝声音,忽然阿牛听到一阵奇怪的沙沙声,而且越来越大。他猛然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挖地道。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跑去拉响警铃。跑了两步,忽然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狠狠地盯了刑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轻手轻脚钻回自己的休息室,关上门,躺在床上闭着眼仔细地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很小,窸窸窣窣,可不一会他感觉到有淡淡的烟味传来,失去意识前不甘心地想,这烟不会毒死人吧?我还有三岁的孩子和六十的老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布置好一切正在做最后确认的山鹰郁闷非常地看到工地上突然全副武装地闯进来大批士兵,他们粗暴地把正在做工的俘虏一个一个用拇指粗的麻绳狠狠捆住,然后连推带搡地押走。他和同伴们互相打着眼色,忍耐,不要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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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里,暴怒的项烨霖一把掀翻桌子:“什么叫没有盐!去买,这么淡的菜怎么吃?怎么吃?怎么会没有盐?”
待他明白这是那个姬家小女人的报复时,为时已晚,广运姬家在郢都的一切全部消失,诺大的醉仙楼人去楼空,整个郢都城所有的商家都拿不出一粒存货,因为这种不起眼又不值钱的小东西早就被姬家买空,而新货全都尚未运到。
派人去外城催购才发现,原来不止郢都,郢都附近,甚至整个楚国三十二郡都不再有存盐,有人禀告说前一段时间曾见到姬家的商队将整车的盐倒入河中。想要盐,得从东海三十六国或南晋购买,可那一来一回快马也要十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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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发怔,明亮的卧房,精美的床榻,柔软的锦被,甚至床边木几上还摆放着一束鲜花。他疑惑地偏过头,看见床前恭敬地站着五个人,张晨,金涛,马正辉,刘明俊。是黑衣卫乾字坤字头下的小队正。最后那个人他不认识,穿着西楚的四品官服,应该是个暗谍首领。
见他醒来,五人齐齐下跪参拜:“黑衣卫乾字甲队、乙队、坤字甲队、乙队及郢都暗谍代统领房不凡拜见七王殿下、副总领。”
闭上眼,清理了一下思绪。他轻声问:“你们怎么来了,王上和四王兄那里谁在护卫?”
张晨犹豫了一下,道:“回副总领,现在的王上是四王爷。”
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瞪向张晨:“武王呢?我三王兄现在怎么样?”
“武王被圈禁。”
把头放回床上,重又闭上眼睛,默然半晌,轻轻地问:“张晨,你一直跟在四哥身边,所有的事你都该清楚。我问,你答,不得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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