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卿看着那已然有成人般高大的背影,秀丽的眉头慢慢蹙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在折了园子里养着的一朵最漂亮的花后,便像个犯了错怕被惩罚的孩子般狼狈离开,一转身,丢下自己就是一载十年的苦苦等待。
也许,在重蹈覆辙前就把苗头给掐灭,对谁都不是坏事吧。
庭院深深,模模糊糊聆得残风卷落枯叶声,泉水緩速流入平寂浅池中的细流声,虚远而不甚真切。微凉的帕子在发热的额上,轻拂着的触感却愈渐真实,睫毛不住扇动几下,甄穹的喉头低低咕哝一声,眉宇间淡淡堆起的阴影也跟着浓郁起来。
黑影在眼前闪烁几下,直到瞳孔中的倒影彻底清晰,脑腔里仍是混混沌沌地糊成一团。甄穹扭过头,带着茫然地瞪圆眼睛,看着那穿着素色浴衣面色温和的男人,垂眼已将帕子镇进凉水里慢条斯理地揉搓,愣了几秒还是不太能分辨出现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下意识伸舌舔舔干裂地起皮的嘴唇,想张口喉咙早已涸涩地发不出一个音节。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全身的骨头就跟被硬生生打散再接驳回去似的,又酸又疼根本动弹不得。□那个隐秘的部位仍是火辣辣地麻痛,脑子逐渐明晰后,眼珠转了一圈估摸知道自己被留在了什么地方,甄穹五味杂陈地抿着唇,心中无意识地暗恼为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不是那个罪魁祸首。
此刻日已西沉多时,屋外是淡灰色的一片蓝幕,屋内是暖橘色的一盏灯光。李原卿拧好帕子沥了沥指尖的水滴,便伏□来,将与帕子一样温度的手搭在甄穹额上,就近望去脸色在晕黄的灯光下似乎显得更柔和些,他便对甄穹说,“体温降地很快,估计明天就能完全退下去了,肚子饿么,还是想先喝水?”
口气是温和有礼的,但内里隐藏的疏淡能明显感觉得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甄穹微微摇头再度闭上眼睛,开始搜寻似曾听过的两个名字,对于姚乾宿来说算是很重要的名字,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姚乾宿,是我的养子。”
将沁凉的帕子重新覆在对方额头上,说出来的话对应的是心中的思索,于是甄穹不再睁开眼睛,静静地听着那人用讲故事一样的口吻,叙述着他忍不住想关心的一些事情,“这孩子小时候性格很内向,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跟别人交流。那时候他的乐趣恐怕就只有把一切跟机械有挂钩的东西怎么拆开来再装回去。而那时的我也太年轻,根本不知道怎么教小孩,一切都由着他意愿,由着他撒娇,由着他任性,尽量不让他受到外界的一点欺负及伤害,等我察觉到不对劲时,却为时已晚。”
说到这里李原卿慢慢从床边站起来,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让他脚步显得有些虚浮,沙沙温醇的嗓音也跟着发飘,“大概10岁左右的年纪,有一天那小子居然从路上捡了只脏乎乎的野猫回来,我是第一次看他对活着的生物有浓厚兴趣,便也依着他养了。野猫性子较难驯服,老想着要逃跑,那娃儿骨子里也倔,每一次都把它给抓了回来。在最后一次的抓捕中,野猫终于发狠把他的小指头给咬了,那种不要命的咬法把姚乾宿给吓着了,在我带着他去医院包扎打针后,那孩子就再也没有满街满巷地跑去找那只花斑很特别的野猫。两个月后,在我接他放学回家的那条马路上,又遇着了那只野猫。”
不知怎的,甄穹忽然想起和姚乾宿的第一次会面。夜,愈深,声,渐沉,“一辆小轿车,正在缓速倒车,其实他完全有那个能力阻止,但是,他选择了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被窄角困住的野猫,被车一点一点地辗死。”
那张初次见到的,邪肆张狂目无一切的脸,让人错觉这个人的心,是被挖空的,什么都没,也什么都放不进。心悸感,陡然渐生。
“你在跟他说些什么呢……”
眼睫刹然睁开,并未合拢的房门,一个浓浓的墨影矗立在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五官,隐匿在昏黄的阴翳里更显立体,半眯的双目幽幽透出阴寒的利芒。搭在门棂上的手,一根平时带了镌纹尾戒的手指的那一圈,一道几乎辨不出的淡薄阴影,此刻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第十九章
李原卿低笑一声,迈着轻如鬼魅的脚步,偎进了那个人怀里。妃色的薄唇凑近那人的耳旁轻轻呵气,眼角微微向后头挑去,挑衅的眼神被他转的是风情万种媚态横生,“对了,你有没有觉得,你长得和我很有几分相似?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孩子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
胸腔里的某个器官猛地被攫紧,甄穹皱起眉头粗喘几下,拢在被窝里的手指禁不住蜷缩成爪状,用力掐着肩膀抑制那种寒冷的窒息感。头颅渐渐缩在被里,黑暗中理智格外地清明,忽然记起那个徒有yù_wàng毫无任何感情可言的夜晚,之前曾做好的一切假设已被推翻,冲动之下猝然面对的真相让他慌乱。原来还是自己太天真,原来还是自己太低估那个人,身份的鸿沟他能慢慢接受,但心里的那堵看不出厚度的墙,真的能逾越么?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
“我操!这把年纪还那么浪,不演了,老子要被你迷死了,个sāo_huò。”
此时已把脑袋完全埋进被窝里,又开始暗恨情为何物的某人,自是没看见站在门外一头乌发的“姚乾宿”,将脸色开始发黑的李原卿,挂米袋似的扛在肩上。走了几步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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