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微一脚踢在我大腿上:“秦师兄!快醒醒!”
我一个乌龙绞柱从地铺上翻起,四顾茫然。
沈识微道:“真皋人来了。咱们得先走。”
一边头也不回,进里屋叫陈昉去了。
月涌中天,风厉霜飞,明月似在严厉地瞪视大地。寒气侵骨,我忙把睡前脱下的皮袄披上。
英长风和英晓露早已起身,英长风负弓悬剑,两袖反束;英晓露则提着一柄苗刀,刀脊上一道明媚的胭脂红。英长风凝然不语,晓露妹子却是英神外烁,一个若满弓未发,一个像刀已出鞘。
我心中期待拌着振奋,再泼来一勺忐忑的滚油,炸得满怀吱吱响,忙去马鞍边把剑解下抱在怀里。所有恐怖游戏里,但凡能抄家伙的我都归为动作类,现在顿觉安心了不少,要是有把物理学圣剑就更好了。
这边沈识微已把满脸惶遽的陈昉请了出来。
沈识微道:“方才主人家说,只是本县投下官的例行钩察,但我看炬列连绵,人数怕不在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趁他们还未近庄子,我们先走吧。我已嘱咐了主人家不要说我们来过。”
话音未落,陈昉便尖声叫起来:“这怎么能行?他们要是说出我们的下落……”
我心中冷笑,怎么着?你难道还想灭口?
还没来得及开口,早有人断然道:“殿下,多说无益,先走吧!”竟然是一直不太说话的英长风。
他声音虽不高,却斩钉断铁。见这老实人也冒了火,陈昉反倒被他唬住了,木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开了后门,偷偷出了庄子。也不敢打火把,幸而月光甚亮,一行人循着月光透过树影洒下的一路熔银向南。
树影参差,枭啼惊心,我们把马车夹围在中间,英长风低声道:“若一会儿真皋人追了上来,晓露与秦世兄护送世子先走,我与沈世兄断后。三日后在渡淩桥头会和,若我们没来,你们也不要再等,先回归云城。”
英晓露正想反驳,他哥却道:“别说了,就这么办!”
英长风平日温文尔雅,凡事都一笑置之,现在突然严肃起来,说不出的不怒自威,不容质驳。
我本也不太满意这安排,怎么着我就成了和妹子与平民一起撤退的那个了?但四人里无疑我的功夫最差,只得老实闭嘴。
我们行了四五里,见并无追兵,看来还真是例行察身份证,倒是我们自己草木皆兵了。这天寒地冻,不知还能不能找个地方睡下半场。
风刀割在脸上,活像要掀了我的面皮。我看见前面是个小山合围的峡坳,月光下隐约可见个破庙——行走江湖说的是夜不宿林,可没说不能进庙,林冲还有个风雪山神庙呢。
我对英长风嘿嘿一笑:“二公子,要不我们下半夜还是找个地方投宿?”英二公子不言语,见有点尴尬,沈识微忙接过我的话头:“既然已经出来了,我看我们还是接着赶路吧。”
过了那峡坳,我仍是悻悻地回头看那破庙,未必就多暖和,但至少有个屋顶。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看着看着,只觉破庙旁黑影闪烁,远远传来声被风搅碎的马嘶。
我疑道:“沈师弟,你听见什么了没?”沈识微也蹙起了眉头:“二公子……”
话音未落,鸣镝破空。这一声尖啸一定不是我的错觉,峡坳的山影里扬起一片粼粼的兵刃反光,滚滚马蹄如溃堤般涌来。
一时四面八方,都是此起彼伏地呐喊:“赤突剌!”
真皋话里,这是“冲锋”的意思!
英长风扭转马头,厉声道:“晓露!”
晓露妹子应变如电,人影早射入马车,把陈昉像只小鸡一般挟出来,横掷在自己鞍前。她打了个响鞭,大喊道:“秦世兄!走!”
长鞭到处,竟是卷落了一支箭矢。
我也喊道:“往哪儿走?”放眼望去,十面都是奔马和火光,包围圈像勒喉的绞索一样猛然收紧。英晓露来不及回答,朝南疾驰。我忙狠狠一夹马腹,跟上她那起伏翻飞的风氅。
我和英晓露纵马狂奔。有个马快的真皋人已横截进我们的去路,但还未及挺枪,英晓露手中苗刀已搠,待我掠过时,正被那拦路人的热血兜头喷了一脸。
腥秽扑面,我心中狂跳如鼓,肾上腺素涌上喉头。突听见身后嗖的一声,忙把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上,一支长箭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我只恨马耳朵上没有后视镜,偷偷回望,见有十余骑跟在我们身后,真皋人善射,此刻在马上也在弯弓。
还未及我想到对策,就听有个骑手惨叫一声,从马背上翻倒,被后面的奔马踩个正着,接二连三,又有四五个骑手三秋的蜜柑般滚落在地。再往远处看,月光之下,英长风矫若孤松,站在马车顶棚上,挽弓劲射,箭无虚发,正在为我们断后。
我和英晓露不要命般往前狂奔,但她马上负了两人,马力渐渐不支。虽离开归云时,英大公子给我们备的都是良驹,但奔得越远,我们与追兵的距离便拉得越近。最后身后真皋战马的喘息、骑士鞍边刀戈的交鸣几乎就响在我们耳边。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面前的平坦的原野上突然满是纵横的深渠,远远看去如无数条盘缠的黑蟒。这本该是一处水网,大旱干涸,只剩下这一地天然的战壕。
这该怎么办?!
英晓露猛勒缰绳,蹄铁下尘沙激射。她对我大喊:“下马!”
见我马势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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