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弘衣怔了怔,下意识地张了嘴,任由那白瓷的勺子喂进自己的嘴巴里,他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奉之看。
张奉之自然感觉到那道强烈的视线有些不对劲,抬眼道,“怎么了?”
“我……我可以自己来……”罗弘衣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嗯,那你来吧。”张奉之也不推搪,直接把碗放到了罗弘衣手上,但人仍坐在床边,看着他吃。
罗弘衣尽管是埋着头吃粥,依然能感觉到张奉之淡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味,却总让他心里有种被挠痒痒的感觉。他虽是年少,可出身浊刀署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心知张奉之救他可不一定是好心。几日来的相处他多少能明白,张奉之这人,对所有的人和事态度都是淡漠的,唯有对待他的时候温柔周到。
他也见过好几次那个叫吴昭的站在一旁,恨不得拿块手帕在嘴里咬的不甘表情。
这么想来,哪怕到最后张奉之要利用他做什么事,他说不定会答应下来呢。
何况那人……
罗弘衣从粥碗里偷偷抬起头,打量着跟他咫尺之遥的白净书生,一丝莫名的情绪在心尖荡开,他脸上一红,又埋进粥碗里。
然后少年在心里默念道,师父,你说的那个人,我好像找到了。
5、第五章
罗弘衣觉得自己伤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也能打坐运功了,于是他腼腆地跟张奉之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
张奉之很直接,他眼神淡淡地在罗弘衣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打开床边小柜,里头还堆着十几包药,理所当然道,“你把药吃完了才能走,大夫吩咐,你吃完了药,才算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吴昭就在屋里欣赏罗弘衣那把削铁如泥的刀,一个趔趄,差点让刀给割了,回头战战兢兢地盯着张奉之二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额滴堡主啊,敢情张哥让我多买的药是这么个用途!张奉之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郎中也真的这么吩咐过,可知悉一切真相的吴昭还是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罗弘衣,也没有勇气破坏张奉之的如意算盘。
不愧是咱追云堡的二号人物,光用智计就能坑死个人……
更何况,张奉之扫视罗弘衣那淡淡的眼神里隐隐在说,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的,那么容易就想走?
只不知那愣小子能不能看出来罢了。
罗弘衣显然是没看出来,也没察觉自己被张奉之坑了,他只是略有些焦急地跟张奉之说,“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人命关天!”
张奉之稍稍偏过头,方便自己更容易打量对方,他伸出一手轻柔地拨开弘衣有些汗湿的碎发,道,“谁的命,不是人命?”他这话,在吴昭听了,便是隐隐有提到堡主那宝贝儿子的话头了,可在罗弘衣听了,却是让他好好珍惜自己的命,他是只有感动的。
罗弘衣握住张奉之的手,那只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瘦,但是骨节分明,触感细腻,指尖略有薄茧,他敛下心神,正经道,“多谢奉之这几日的照顾,弘衣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浊刀署公务为上,望奉之见谅。”
吴昭暗自啧啧两声,看张奉之那逐渐冰冷的眼神,怕是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了。
说起张奉之,又不得不提到他的本事。追云堡拳法精湛,以武扬名,十几年内快速跻身武林世家,而本身的底子比较弱,起先并没有什么基业,追云堡的先辈们也并不懂得打理生意。这是几十年才出了一个张奉之,不似堡主那般醉心武学,而是独独对生意有极大的天分和热情。他掌管追云堡的生意,短短十多年里就让追云堡富庶至此,分部一个接一个地设立,前来学艺的弟子源源不绝。提到钱,张奉之那清清冷冷的性子就全变了。
谁知,张奉之冰冷的眼神忽然为温和所取代,他看了眼罗弘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让你继续在客栈里养伤了……只是能让你受如此重伤,想必这公务必定不简单。”
罗弘衣点点头,“纵然再难,弘衣也定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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