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是存了这么个想头!海兰察边叹边赞,亏他想的出这个法子,也只有他能想出这样的法子,除了他,谁还真敢不遵军令如此——即便是赢了也是虽胜犹败——谁敢?!惟有这福康安依着他的身份可以不管不顾——这三公子比他老子还有胆魄!
“从昔岭山口攻过去,若骑兵策动的话到刮耳崖五百来里小半天就送上去了,也不怕被人给包了饺子吃掉——好,这是釜底抽薪的好计策,擒贼先擒王么!”海兰察兴奋地摩拳擦掌,可只一瞬又皱起眉,“可您这一去就等于充作前锋,太危险了,我不同意。而且您至多也就只能带走一两千的人马,这太少了。温福又是绝不同意我也上昔岭的,除非到昔岭把驻守修碉的绿营将士和当地投诚的金川兵都再征调起来——”
“他是怕我们连成一气——你毕竟是阿玛手下共过事的人。不过也好,你留在木果木后面策应着我心里也有个底。”福康安象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话说的极果决铿锵,“我也不要绿营兵和金川兵,不是懦弱无勇就是心有反志——奇袭,本就不在人多,而在人精,在快,准,狠!”福康安拧眉一笑,带出几分狰狞杀气:“我就带着我亲练的这两千精兵也够杀得大金川尸横遍野!”
海兰察顿起肃敬之心,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傅恒的嫡子镶黄旗的少主子紫禁城里的福三爷,他就是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丈夫!后来又与之商议了些须细处,告戒各种需谨慎小心之处,才辞别回帐。
福康安送他出去,却久久地立在门口,夕阳西下,余晖为他冰冷坚硬的盔甲镀上了一层血似的红光——是和珅说的,他的身份不该成为他的避之为恐不及的耻辱,利用的好,不管是帝胤皇亲还是相府公子他都能一战定将山,从此功耀千秋!是他说的……他怔怔地想着,心却不由地微微乱了,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天渐渐入夏之后,大渡河附近已冰消雪融,连带着支流河水也上涨了不少,和珅好不容易忙活完了,趁着夜幕低垂,到河边擦去自己脸上的汗污,就着月光望河水里一看,委实是脏的不成样了,再一闻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儿——他最是爱干净的,当了这大头兵,能洗澡的时日简直屈指可数,心里不禁一动。木果木大营里按照温福“振奋士气”的指示,除巡逻站哨外,期于士兵每十天聚众吃喝笑闹,拣那会说笑会唱戏又能言善道的士兵上台给将士解闷打气,以抒解思乡之情,远远看去,大营灯火通明,隐隐还传来歌声,一会儿什么“泼血卖命去杀敌,指望皇恩与天齐,来日能荫子又封妻”,一会儿又是什么“睿谟独运武功成,王师西取奏永靖”雅的俗的一通乱唱,军歌凯歌夹杂着笑闹声毫不停歇,和珅摇了摇头,背过身去——此时是万万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溜到这儿来的,离收营休息的时间也还早——想到这哪里还忍的住,三两下扒了衣服,又将随身带着的多伦宝刀在衣下掩好了,才一扎身跳进了河里,身体肌肤甫一接触沁凉的河水,顿时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呻吟。
清冷的月光自他身上泄下,照拂着眼前的粼粼波光,他仰头望去,这月夜星光与千里之外的北京城看上去的,可是古今中外一般同?他不可自抑地开始想和琳,想福长安,甚至想刘全……万丈雄心顿时化做怀乡伤情——离京半载有余,他这是第一次感到孤独,或许因为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孤独的。想到这,他有些泄愤地开始蹂躏起脚下的水草——他福康安凭什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他说什么旁人就一定得依着他?得不到顺从就开始野蛮镇压,这是哪门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当他是他的奴才还是禁脔?!一面苦恼自己的身份挡住了自己的心志才华,一面却又利用这身份胡乱压人!
在心里将福康安狠狠一阵腹诽尤不解恨,和珅脚下更加用力地践踏水草——这些长在川藏的野生水草,如人的头发,虽细致却无比坚韧,刀劈斧砍也不能轻易折断,和珅久生于旱地之人哪里晓得,一个用力过猛,脚踝已经被水草纠缠住了,心里一急,挣扎起来却越发地缠地紧了,这下真地慌了神,又将身子伏下去想拉开脚上的水草,不料水流湍急,他单脚支力不够竟一个踉跄摔在河里,那脚依然被水草紧紧地缚着,挣扎不得求救不能,大量的水在下一瞬间就倒灌进他的嘴里!
福——康安!他的胸腔被水压挤的生痛,喉咙里快要窒息般地灼热,他竭力伸手想抠住岸边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他,要这么窝囊地死在这么?不,他不要!福康安,你不是说你会保我周全么?都是放屁,你就会冲我耍横,这时候你又在哪!
正在这生死两难之时他忽然觉得脚下一轻,水花四溅中,他随即被一股外力猛地托出了水面,一股巨大的力量强制性地压迫他的胸腔,他哇地呕出一口一口的河水,剧烈地喘息不已,朦胧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真是……他么?
“大晚上的一个人下河游泳,你倒真是好胆色。”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还带着点嘲弄,“且不说这些能把人缠死的水草,要是碰上这一带水域中的巨骨舌鱼,你连脚趾头都要被齐根咬断。”
不,不是他——和珅拨开湿答答的头发,开始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未带毡帽,乌黑发亮的头发随意地编成一道独辫垂在脑后,黝黑强壮,满脸彪悍勇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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