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送你回你该回的地方,该如何,你心中自知。”
知什么?他知道什么?徒留主魂,回去哪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时询没再回答,反而将自己蜷得更紧,来自的星海的微光聚集在他的结界四周,勃勃生气与他的样子实在差的极远。他执拗地闭上了眼,断绝了一切,卑微的希望他况且得不到,这些光叫他现在还如何奢求。
天道不再对他说些,只有悠悠的念词回荡在这片星海,长久不衰。
“吾之所愿,逆序而改,授之以旧,光华自生。”
※
时询再有意识时,他的识海里已尽是天道的念词,不同的语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宛若裂帛的声响盖过所有这些,他才逐渐清醒过来。
一阵明晃晃的日光扫过他的眼睑,而他待在水牢里习惯了暗无天日的双眼,尚还很难睁开,耳边有淙淙细流的潺湲声、鸟禽煽动翅膀的拍打声、和风拂过枝叶的摇晃声……还有,孩子的咿呀呢喃。
时询勉强眯开了眼,但还是被阳光刺得不能睁得更开。他抬起左手,用袖子遮挡着明晃晃的日光,月白色的衣袖将日光晕得更亮,更透,更加洒在他透亮的脸上。
他虚眯着眼,看着自己整洁的袖口,油然而生出一种怪异的疑惑:“怎么,袖子这么干净?”
像是一声炸响应在他的耳边,似乎有什么变了。
时询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炫目的阳光刺激他的双眼挤出一点泪水来。再抬起左手,宽大的衣袖滑落下来,瞬时让时询瞪大了眼睛,他的手腕透明如初,完好的连一点伤痕都没有,这实在不是他该有的样子。
他急慌慌地摸了摸脖子和腰腹,那些被枳棘刺刺穿的皮肤完全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没有留下一点血痕。神气地抖动着双腿,蹭动的尘灰扬起来,时询像是憋了一大口气,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他的腿能动了。
半透明的手掌掩在脸上,他睁开眼,依稀能看到从指缝中泄下的阳光,时询拉起袖子盖在脸上,一弹指的呼吸浅浅之后,传出几声闷笑:“哈…哈哈…”
不管还有没有什么惊喜或是惊吓,现在,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此刻的时询躺在一株红枫下,一树红叶似云烧火,殷红如血的落叶交叠在他的衣袍之间,静静地陪伴他。
“逆序而改,授之以旧。逆序而改,授之以旧。”
时询想起天道的念词,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情绪,那点点泪光终于伴随着喜悦和感激浸湿了衣袖。创造他的天道推翻了自己的秩序,只为让他重回二十四年前的今天。
这天,他偷溜离开了沧逐界,是吃了自己的苦头,才酿得那般作践的下场,如今叫他重来一遍,他又怎么会再辜负,就算是在沧逐界待上一辈子,也绝不会后悔。
呼吸间,喜极而泣后的疲惫缓缓散去,当时询抬动右臂想要坐起的时候,却发现沉得很,他转眼一看,一个白糯细腻的婴孩就这么静悄悄地枕在他的右手大臂上。
孩子只有一点点大,小小的双腿屈起拱在小肚子前面,像是做了梦,脚丫子一蹬一蹬的。
孩子的毛发还很轻,全身只裹了一层薄薄的中衣,露出一点白嫩的肚皮。时询将自己的手指头塞进孩子的小手里,拇指抚着手背,没两下就被孩子的手攥得紧紧的,他没由来的觉得异常心暖。
孩子虽然只穿了单薄的一件,但还是很热乎,小手紧紧抓着自己左衽的衣带,虽然还睡着,口中却有哼哼的呢喃。
时询偷偷掀开了孩子的裤子,再悄悄把上衣塞了进去,是个男娃娃。
他侧过身子,脸朝着孩子这边转过来,将孩子小心翼翼地裹在怀里,左手轻轻地抚慰他的背脊,小心翼翼地生怕将他吵醒。
时询抬眼打量着周围,却瞧见一株一尺宽大的红莲,泛着深沉的银珠色,红莲上留了一份涅色骨简。该是天道留下的,银珠色的一尺红莲,大概也只有沧逐界会有。
凭空将骨简招来展开,时询一边抚慰着孩子的背脊,一边读着里头的内容。
“时询:逆序改时确是违了秩序,尽管你已重生,但元神依旧有损,我摘了沧逐界的红莲,融了池里的多半灵气,望你好好休养,早日归界。我还是那句话,该如何,你心中自知。”
展开后的骨简在时询读完其中的内容后,即刻散开化作灵气,融进黄土之中。
时询静静躺着,微微拍打着孩子的背脊,前生那些愉悦或是痛苦,真心实意或是摘胆剜心,如潮水般涌上来,一时叫人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
※
时询是破开混沌的天地灵气,得了天道的照拂,才勉强生出了一点性命来。天道创造的他天生强大,毫无因果,超脱秩序,该是唯一不符合天道的产物。
大约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他时询也是,受了天道的眷顾才有生命,他自得还以桃李。于是他接了那个枷锁,终身以界王之名,天地共主的名头维持沧逐界和六界,无情无感,无终无结,永生永存,自愿跌进了天道的秩序。
而他的第一个因果,就是肉身永远不能离开沧逐界,灵魂也不能随意夺舍。
可谁料到无终无结是真,永生永存也是真,可无情无感不过是因为孤独而生出来的一个笑话罢了。
天道星历六万四千九百七十一年,岁在实沈,端阳月十九日,也就是今天。
彼时他修炼了近六万五千年,除却龙凤凰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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