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下外套俯下身体抓着他的手让他伏在我身上。伤口非常深,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放下,你背不动我。”
摇摇晃晃的把他背起来,胸口更疼了。
“别,小看我,”我踉跄的背着他往公路上爬,“如果还有力气,抱住我的脖子。”
费力爬上了公路,但愈演愈烈的胸痛还有体力流失让我越来越难维持平衡,幸好下山比较省力。
“为什么……”我听见背上的男人发出迷惑的叹息。
我无暇理他,汗水流进了眼睛,但眼前的路却像没有终点。
过了一会儿,林子午不再说什么,虽然隔着厚重的衣服,我感觉他原来高于常人的体温在快速下降。
冷风吹着我的脸,除了风过的呼喊,周围沉寂的绝望。
林子午的血沿着我的脸颊流下,自下巴滴落,还有一些流到后颈,浸湿了领口。
我喊他:“林先生,林子午!”
过了几秒。
“……嗯。”衰弱的回应。
“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胸口的痛让我几乎没法开口。
“你还欠我合约金,不可以这么赖了!”我尽量大声地唤起他的神志。
我喘着气,望着没有尽头的路,所有的意志,只是走,往下走,甚至忘记了最终要去哪里。
“……太远……放下我。”轻微的似乎要被风吹散的声音,我没听过的温和。
“不,”我大口呼吸着空气,“不是因为你。”
视野中景物的颜色有些变调了,我握紧拳头,一步步摇晃的向下走。
“我讨厌,死亡,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去。”
14
医生说我年纪轻,简直异想天开,在肋骨骨折和肝脏出血的身体状况下,背着一个比我重二十多磅的男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幸好我命大肝脏包膜没有破损,而林子午未受内伤,否则我和他很可能死在半途中。
虽然在那时候我也一直担心林子午会撑不下去,我不信他真的会死。
一到医院我就陷入突发性的休克,林叔来了之后授意医院给我打了针醒过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却是矛盾的愧疚表情和诚恳的请求,有点可笑。
林叔说:“骆飞,转院吧。”
脑子混沌一片,当我想到什么却不能发音。
他又说:“小菲,你就放心。”
于是我点点头。
那场清醒维持了很久,再次醒来,已经睡在另一家医院的病床上,转院后进行了手术,感觉也好多了。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林叔来过两次,他说林子午在短暂昏迷后醒过来了,因为都是硬伤,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不过毕竟是本省的商业巨子,媒体很关注,也有人怀疑他是酒后驾车导致车祸,我最好保持缄默。
他说事实是,那天林子午独自一人开车上山,车祸是意外,然后有个在现场的年轻人把他救回来。
我说我明白,一切都明白。
林叔告知我小妹生活上被照顾得很好,他肯定隐瞒越来越有脾气的小孩子的哭闹,我在梦中总是看到小菲哭,吵着叫我快回去。
因为我的要求,医生勉强允许我提前两天出院。
一到家,小妹看到我就哇的大哭,像梦里一样,也不管我全身混着浓厚的医院味道,把头埋进我的衣服里。
我花了很久也哄不了妹妹,她用小小的手紧紧拉着我的裤子,不肯放手,似乎怕我会消失。
后来,我在床上又躺了两天,没留下林叔请来的阿姨,吃饭叫了外卖,满足了小家伙要吃炸鸡腿饭的要求,以前我反对她吃没营养的东西,难得吃到,她很高兴,还抓着油腻腻的鸡腿要给我啃,她说很好吃的,点着头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说服我,把我逗乐了。
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我下床给班主任打了电话。
他对着话筒不停口的说话,很生气,口气是指责的,指责我在高考前最后的学期逃课两周,他认为我罪不可恕,滥用了学校给我的同情,我这个态度,至少会被记大过。
“我出了车祸,”我说。
班主任迟疑了半天才出声,不敢相信的样子。大概觉得我家受了车祸的诅咒,或者猜测我是不是在扯谎,有几分可信。
再见林子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已经回学校上课。学校里的气氛很紧张,好像所有人都嗅到了高考的危机,低下头忙忙碌碌,别有心机的打听谁谁的高考志愿。
休息太久,我明白考上好的大学已经无望,欧阳为我选了不错的大专,她说她要考这所学校的本科,如果我上不了本,就和她继续做同学吧。
林叔说林先生要见我,送我到了别墅,佣人已被遣散。
我在主卧室看到了林子午,他的右腿还打着石膏,头部的伤口已经结痂,被剃掉的头发只长出薄薄一层,伤口上拆线后的痕迹很明显,整个样子有些怪异。
“坐。”他说。
窗帘被柔和的春风吹动,本来还是有寒意的,但今天太阳很好,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把白纱上流动的花纹投射在林子午的侧脸上,他侧着头看了看窗口。
“觉得人是怎样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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