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听后,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言不发地走了。
护士们给他拔了吊针,又量了体温,然后就走了。幼鹭一个人在病房里看了一会儿电视,电视里在演新版的还珠格格,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哗哗落下来。“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看我。”他伤心地想:“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幼鹭模糊想起之前妈妈和他说离婚之类的话。
他开始胡思乱想: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都不愿意要我,所以把我卖给了刚才那个凶巴巴的男人。而且他刚才说结婚什么的。我还要上学啊,我是未成年,不可以结婚的。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想去厕所尿尿的时候,喊了几声,也没有人来扶他。他只好自己跳下床,穿着拖鞋出去。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在走廊上转了一圈,他在值班处借了电话,快速地拨了爸爸的号码,居然是关机。幼鹭又拨了妈妈的号码,也是关机。然后幼鹭又打了所有他心里记得的朋友亲戚的号码,有的打不通,有的接通后,自己刚说一句,就被挂断了。
幼鹭茫然地站了一会儿,问护士厕所在哪里?
护士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然后说:“你自己的病房就有。”
幼鹭重新走回病房,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他终于察觉出自己的异样了。
这并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父亲的情人——苏生的身体。
于此同时,父亲的背叛,母亲的哭诉,车祸前的一幕也全部浮现在脑海。
幼鹭忽然不再想见自己的父母了,甚至想都不敢想。他想起了当水泥罐车倾泻下来时,王敏芝猛然将自己护在怀里。而幼鹭在那时,听到了很清晰的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他一个人蹲在洗手间的墙角,想一会儿哭一会儿,哭累了就睡着了。
夜里护士给他量体温的时候,在卫生间看到了他,当即吓得惊叫出来。
幼鹭躺在地板上,头上和身上的绷带都拆散了,地板上的水混合着血,几乎没过脚底。
他发烧了,当夜护士手忙脚乱地给他打消炎针,重新包扎伤口。值班护士给唯一能联系上的沈越打电话,沈越在电话中问明了情况,然后挂了电话,并没有来。
在以后的几天里,没有任何人来看幼鹭。而他也并不需要人陪,只是长久地发呆,手里拿着几星期前的旧报纸,上面刊登着那天车祸的内容。
幼鹭出院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几串葡萄和芒果装进塑料袋子里,并没有其他的洗漱用品。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他还穿着进医院时候的病号服。
护士进来喊他到前台结账。幼鹭到前台拿了一沓票据,然后坐在病床前数,数完满头大汗,他没有想到仅仅住院十几天就花费了近十万元。他现在口袋里身无分文,银行里倒还存着几千块压岁钱,不过根本不够嘛。
他再次拨通了夏野的电话,这次干脆停机了。前台的护士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幼鹭脸色有些红,只好拨打了沈越留下来的电话号码。
刚接通,那边传来忙碌嘈杂的声音,沈越抬高了声音问:“出院了吗?”
幼鹭小声嗯了一下。
沈越不耐烦地说:“说话!”
幼鹭只好说:“我出院了。”
“好,我十分钟后过去接你。”沈越说完就挂了。
幼鹭觉得安心了,他提着塑料袋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芒果。
十分钟后,沈越准时来了,他这次穿着深灰色的斜纹西服,头发整整齐齐。幼鹭极少看见一个男人如此讲究外表,虽然并不张扬,但是每一处都给人优雅冷静的感觉。
沈越动作利索地结了帐,然后到走廊上找幼鹭,看到他手里吃了一半的芒果,有些诧异:“你吃芒果过敏。”
幼鹭熟练地咬掉皮,啃干净果肉,然后把核扔进垃圾箱,双手沾满了果汁,四处找纸巾。
沈越掏出一包纸递给他,顺便翻开他的病号服下摆,幼鹭猛然推开他,用手压着衣服警惕地说:“你干什么?”
他的肚子上并没有起红色的斑点,沈越心想,难道失忆后连体质都改变了?如果是神经性过敏,这倒是有可能。
沈越率先走出去,嘴里说道:“你租的房子已经退了,这几天你住在我家。”
幼鹭的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连做公交车都困难。他只好顺从地跟着沈越,而且沈越这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坏,至少帮自己付清了医药费呢。
外面起了风,天气阴沉沉的,幼鹭打了个寒噤,宽大的病号服并不怎么合身。他钻进沈越的车里,迟疑了一会儿讪讪地说:“大哥哥,我冷。”
沈越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纠正:“叫我沈越。”
“沈越,我冷。”幼鹭很有耐心地说:“你能给我一件衣服吗?”
沈越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路面,播放了一首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然后心情愉快地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
幼鹭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只好自己拢了拢衣服。忽然车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巨大声音,幼鹭凑到车窗前,外面下起了大雨。
他在寒冷之余,心里升起悲戚的情绪。路边有一朵被打湿的白色纸花。幼鹭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去公墓,沈越,现在去公墓。”
沈越看着他的表情,居然没有反对,而是问:“去看谁?”
幼鹭情绪低沉地说:“我想念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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