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余燕至上前一步,伸手似要拉庄云卿袖角,可半途又收了回来,小声哀求道,“师父教诲徒弟句句记在心上,只是……师兄身体抱恙,师父要罚能否等他养好再说……”
庄云卿一怔,沉默半晌,道:“他病了?”
余燕至忙道:“是!求师父网开一面——”
“好了,”将他打断,庄云卿又沉默了片刻,道,“你方经历险境,早些回去休息吧,何英之事莫再过问,为师自有斟酌。”
余燕至微微垂首,动了动唇,道:“是。”
离开师父住处后,余燕至躲在了山路拐角的一棵树下,他等了半炷香功夫,没等到师父走出房门。他捏紧拳头冲入雨下,来到灶房后堆积木柴的棚前,双手握住斧柄一个咬牙使力,将斧头自木墩拔了起来。
他赶到废庙时,剧烈的咳声正自其中传出。他高举斧头,一下下劈向门锁,将年久失修的木门砍得惨不忍睹;铜锁落地的瞬间,他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何英已经没有跪着的力气,他趴伏地面,又一阵剧咳后慢慢抬起了头。
余燕至狼狈极了,从头到脚被淋得透湿,膝盖以下尽是污泥,握着斧头的右手沉重地垂在身侧。他望向何英,望见了何英嘴上、袖子上的血。
何英呆呆看着他,仿佛被吓住了。
一步步靠近,余燕至扔掉斧头跪在了他身前。何英满眼惊恐,刚要开口却被抱了满怀。余燕至面无表情,眼泪大颗大颗淌下,那泪水滑上了何英颈子,甚至比他的体温还要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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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哗啦啦”直泻而下,余燕至背着何英行走雨中。何英依旧轻咳不止,是十分压抑的声音,克制不住时便会猛地呛出一口血唾沫,星星点点地落在余燕至胸前。余燕至想起了自己的奶娘,某年冬日奶娘突然咳起血来……没过多久便死了。
余燕至不理解师父为什么这样做?何英并非故意将他推入湖中,他落水的刹那,何英分明想要拉住他。他如实相告,师父却口口声声都是大道理……他爹就是被这些口口声声害死,再多辩解也无人相信。
何英个头与他相仿,分量也不比他轻,余燕至背这人行走在湿滑的山路上颇为吃力。他走得小心翼翼,心急如焚;耳畔的咳声,贴着脸颊的滚烫的额头叫他鼻腔阵阵发酸。
奶娘没了、爹没了、娘没了……他不想何英也没了。
紧抿双唇,余燕至将何英往背上托了托。他想让何英少淋些雨,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对方身上,可那单薄的衣裳根本挡不住漫天席地的雨水。无处可逃,无处可逃。
带着一身雨水淋漓,余燕至背何英背回到了屋子,褪去他湿衣将他裹入被中。
何英浑身滚烫却止不住颤抖,浑浑噩噩说起胡话。余燕至听不真切,耳朵凑到他唇边,仿佛是一声“娘”。
余燕至在被子下摸索到他的手,握了握,细声道:“你别怕,我去找哑巴婶。”
何英微微拧眉,半睁开双眼,视线在虚空中飘浮半晌后终于找到了余燕至:“别去……”
余燕至乖顺地点了点头,道:“你哪儿不舒服?”
“水……”
“你等等。”
余燕至一骨碌翻下床,趿着鞋跑了出去。他跑进灶房抱了捆干柴,提了壶水又摸出小半块姜和一把糖,便即匆匆返回。他们的住处没有炉灶,余燕至在屋檐下生了火,铜壶蹲在火上,他把姜掰成小块跟糖一齐扔了进去。等水开时,壶底已被烧成黑色,手柄烫得不能摸,他端着脸盆接了些雨才将火浇灭。
何英快要给烧焦了,只想喝口水,热的凉的没有区别。他等了许久,等来的是一碗飘着点点烟灰的姜糖水,一个花脸猫的余燕至。
扶起何英,余燕至将碗凑到了他唇边。这姜糖水自己在屋外吹过,不烫嘴。
何英一口饮下,可刚喝完就咳嗽起来,姜糖水被他全吐在了床上。
余燕至手足无措地擦拭何英下巴,眼眶冒出潮热。他想去找师父,可又怕师父还要责罚何英。余燕至在庄云卿眼中是不能再乖的徒儿,其实骨子里顽固至极,认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头。师父那些道理他言徒弟句句记在心上,可所做所为却是件件违背师训。
余燕至没去找师父,他钻进被窝搂紧了何英,他觉得何英热得像火、冷得像冰。他将头埋入何英颈窝跟着对方一起打颤。
“啪——”
木门被从外猛地推开。
余燕至没有抬头,他感觉到了笼罩而下的阴影。何英被抱出时,他搂着对方不肯撒手,那是他第一次遭到师父的呵斥。
自那日起,何英住进了师父屋里。余燕至每日替哑巴婶将饭送上山,趴在窗外往里瞧一眼。何英始终没醒,何英清醒已是十天过后了。
拥着被子,何英埋首庄云卿怀中,喃喃道:“你还记得我娘吗?”
庄云卿抚摸他的后背,温柔至极:“英儿,你不可再如此任性,燕至并无过错,你爹娘的不幸不该苛责于他。”
当年那案子疑点重重,庄云卿有心追查却到底身单力薄,只怕顾此失彼,况且比之真相,将何英抚养成人才是他心中大事……
“我还记得我娘吗?”何英固执追问。
沉默良久,庄云卿缓缓开口道:“虞惜是我师妹,我怎会将她遗忘。”
何英抬眸望向他,双手攥住了他胸前衣襟,道:“你没有忘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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