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功夫,霍昀就把吃的送了来,她看到了补血的乌鸡汤,脸上又是一红。
小小的勺子,喂到了她的唇边。她听到了霍昀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张嘴。”
林源点了点头,就伸出了粉粉嫩嫩的小舌头,接着,弯度适中的眉毛轻轻一皱:“太烫了。”
“那你等一会儿再吃。”
“我不喜欢喝鸡汤啊,你就别喂我了嘛!”林源抗议。
“不行,你必须吃完。”要不然的话,他真担心她脆弱的身子骨……今天晚上,经不起第二次的折腾。
“……小气。”
霍昀等她吃完了,才淡淡开了口:“这栋别墅是我爷爷的。”
林源点了点头,怪不得看上去挺有年代感的,原来是霍爷爷的祖屋。
霍昀忽然讲起了故事: “六十年代,我爷爷在苏联留学的时候,认识了我奶奶。那时候,他们公派留学生出国深造,纪律抓得很严明,不允许在他国干别的无关的事。”
林源点了点头,只不过:“中国人和中国人谈恋爱,这应该没关系吧?”
“是没关系,但如果是已经订婚的女学生,和别的男同学谈恋爱,那就有问题了。”
“……你爷爷胆子可真够大的。”
霍昀笑了笑:“所以,他老人家后来被遣送回国了。”
和心爱的女友讲述这栋房子的故事的时候,他不再是一个跨国公司的总裁,也不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商业奇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顾家的男人而已。
——只想和最心爱的人,分享这一刻的意义。
“那你爷爷后来怎么追上你奶奶的?”林源问道,
“他被遣送回国以后,就干了钢铁厂的技术员。后来,他的一项发明改良了炼钢的纯度,国家就奖励了他这一套民国时期的别墅。”
“民国的?!”林源吃了一惊,怪不得依山傍水,风景这般好。
霍昀的眼神,也如同窗外的秋水一般温柔:
“他老人家把这栋别墅命名为侯月楼,又派人带信给我奶奶,说他一定会在这里等她。”
“……然后呢?”
林源被这个浪漫的故事吸引了,暂时忘记了疼痛。
“然后,我奶奶嫁了人,丈夫不是我爷爷……爷爷他就死了心,后来也没找女人……但是过了几年,我奶奶嫁的那个清华教.授,在文.革中去世了,她自己也因为留过学,被扣上了苏联走资派的名头,要被拉去□□示街。”
“……”
林源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时候,我爷爷得到了消息,他托人把奶奶从红卫.兵的手上救了出来,把她藏在了这栋别墅里,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
“为了不让人起疑,在那动荡的几年里,爷爷一次也没去看过奶奶。”
“后来,爷爷被人举报,自己也进了监狱,成了人人唾弃的走.资派……”
“等到文.革结束以后,爷爷出了监狱,又在这栋别墅里找到了我奶奶……当时,这里的三层小洋房,只剩下一个厨房是完整的了,其余的房间,都被红.卫兵放的一把火给烧毁了。”
“就在那一片废墟上,他们才真正在一起了。”
兜兜转转了许多年,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回到了最初相濡以沫的日子。
霍昀看着她,柔情尽在不言中:“再后来,霍氏发家,重修了藏月楼,奶奶就告诉我:这里的山山水水,都象征着忠贞不二的爱情,以后,一定要把这别墅留给我未来的妻子。”
“……你……”
林源却是明白了,为何昨天霍昀把她送来了这里。
他并不是冲动行事,相反,他几乎是步步为营:
“林源,三年前,你离开的那个晚上,我正在和爷爷谈判,让他把这栋别墅转给我。”
霍昀淡淡道。
但是,回到了家里,却没有那个应该赠与的人。
他向爷爷要了别墅的继承权,说,爷爷,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和周源同居在那里。
我们会在这里完成大学的学业,然后也是在这里结婚,生儿育女。
我们会携手走完美好的人生,谁也不放开谁的手。
于是爷爷才答应了:将来在别墅的产权上,写上孙子和周源的名字。
只可惜,回到了家,他没有来得及分享这个好消息,那个人却已经放手离开。
那一段日子,他过得很不容易。
—— 恨过她,埋怨过她,但更厌恶的人却是自己;
他也接触过父母推荐的“门当户对”的女孩们。
他试图接受另一个更好的人,来遗忘这个已经离开的人,却发现,这些只是徒劳而已。
后来远走非洲,才逐渐明白了:生命就是这么短暂脆弱的东西,经受不起一念的放弃。
好在,经过了三年的时间,该等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源源,你喜欢这里吗?”
仿佛最初那个深情又专注的少年,回来了。
霍昀如是问道。
林源扭过了头去,她想哭,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却是点着头在笑着:
“霍昀,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她又问道:“对了,你奶奶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她去年不在了,临走之前,奶奶说了,很想见一见你。”
“对不起。”她说。
“没关系。”
反正,她已经回家了。
至于那些过去,那些分别,那些纠缠不休的往事……他都可以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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