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羽放下碗擦擦嘴,低着头走了出去,一往前走,燕于飞就蹭地往后踏了一大步。
他奇怪道:“燕大哥,你怎么了?”
燕于飞顶着一脑袋钢丝头发,大胸脯比铁还硬,背着手低着头挪了挪脚尖,憋出一声:“嗯……”
……此情此态,竟然颇为娇羞?
宿羽福至心灵,安慰道:“你是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个,我跟谢怀,那个,亲了一口……?不是,你听我解释。当时那个情况特殊,如果换成是你,他也会……”
燕于飞连忙摆手,面红耳赤地表示他不想听,求你赶紧走,你再在这站下去,他就得拿出伺候王妃的规格来伺候下属了。
宿羽原地反省了一阵,心想燕于飞在金陵混了三年,竟然还如此纯情,该让李昙给他开个蒙。
想到李昙,宿羽再次没了心情——李昙亲手砍了自己的假爹,一度沉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个还算热闹的小结巴跟他搬杠打岔,结果小结巴这就要死了。
军中人来人“往”总是常态,宿羽甚至没为马沙和刘叔哭过,但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心软。
他再次没忍住,开始往坏处想。
被烧死的孕妇、半死不活的小结巴和咳得劈了嗓子的谢怀,三张脸交错着在脑子里转圈,结果他整个人都被“生离死别”四个字压着,软软地沉重了下去。
他一路迎着寒风走到了中军帐,掀开帘子张嘴就叫了一声:“谢怀?”
谢怀正端着那碗酱油拌面凑在眼睛跟前研究,就像在看指头大小的仙鹤那么珍奇的玩意一样,脸上写着“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难吃的面条”。
大概这吃法实在糙得下不了筷子,怀王殿下把碗一搁,吞了口凉水灌了个水饱,又给宿羽倒了一杯,比划着叫他喝水。
现在要是来个刀法好的屠夫,把小宿的肚皮往开一切,大概能看到一肚子的“牵肠挂肚”。只是这玩意不好消化,通通都不可对人言。
宿羽慢腾腾地走过去,没理会他手里的粗瓷水碗,眼睛一闭,脚尖一掂,两手在谢怀颈后交错,把谢怀抱了个满怀。
说是抱,其实宿羽现在不比谢怀矮多少,还肩膀宽脊背挺,看着是相当挺拔漂亮的一棵白杨树。但这么不管不顾地两臂一张,白杨树就像被抽光了骨头,更像挂在谢怀身上耍赖的某种小动物。
谢怀险些洒了水,但也没好意思让他松手,任由他垂头丧气地耍赖,自己抬手把水喝了。
只听耍赖的小宿瓮声瓮气地问道:“刚才那毒气,你闻见了没有?”
谢怀差点呛着,连忙摇头。
宿羽又在他耳边叹了口气,年轻人的声线又清又亮,“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你得说啊,那个毒气如果吸得少的话,搞不好要等很多年的。今天碰上的那个林大夫特别厉害,小结巴马上就活蹦乱跳了。”
特别厉害的林大夫的原话:“我就没治好过,我治的人都死了。”
但小宿现在说谎也不打磕巴,可以说是真的长进了不少。
虽然谢怀也不是什么腻歪的人,但宿羽现在瞻前顾后仿佛亲娘,就怕谢怀有什么事憋着不说,简直是拍着胸脯保证“小结巴肯定能治好”。
结果谢怀不仅没理会他的矫情,过了半晌,还从善如流地打了个呵欠,贱兮兮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腰,示意他看桌上。
宿羽踮脚越过谢怀的肩头一看,当即差点背过气去——脏兮兮的木头桌面上被谢怀蘸着水写写画画弄了一堆东西,当中两个字:“不困?”边上是一堆小人,上上下下的那种小人。
见宿羽看直了眼,谢怀颇为大度地又添了仨字:“随便挑!”
……熊死他算了!
宿羽冲他肩膀上“啪”地一巴掌抽了过去,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么想死啊?!”
谢怀颇为不忿,又写七个字,“浪子做鬼也fēng_liú!”
跟他斗嘴简直是跟自己找茬,宿羽在自己脑门上用心写了俩字,“放弃”,然后推着谢怀上床睡觉。谢怀一困就极好伺候,四仰八叉往床里一滚就打算挺尸。宿羽把被子一抖给他盖上,然后站着不动了,开始转坏心思。
谢怀八成累坏了,也就是过过嘴瘾,真让他提枪上阵,估计也要翻脸。
不过宿羽也只是想过过嘴瘾,他突然想起来——其实他还没跟谢怀正儿八经一起睡过觉。
一来是因为谢怀比他忙个千八百倍,二来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有点藏着掖着。可能是他俩都在大老爷们堆里混惯了,突然要给那帮抠完脚不洗手就吃饭的牛逼货表演一下风花雪月……还怪不好意思的。
宿羽也不好意思,但不管他好不好意思,谢怀都已经表演过半截活春.宫了,现在连燕于飞都知道他俩有猫腻。再不好意思就是委屈自己,宿羽相当拎得清。
宿羽坐在床沿上,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我累了,你这里离我们营房可远了,等我走回去,天都要亮了。”
其实也就两步路。
他又往里蹭蹭,把金错刀往枕头底下一塞,自己掀开被子也滚了进去,小声说:“我能不走吗?”
谢怀闭着眼睛听了个囫囵,一挑唇角,在被窝里掰过他的手来,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他指尖热热的,划过掌心,格外□□。宿羽头皮发麻地体会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他写的是什么——“你这不都躺下了吗”。
宿羽一脚踹了出去,踹得谢怀闷声笑了半天,笑了一会又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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