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何旭拧起了眉毛。
有三个原因:
其一,因为它的形态:这三个玻璃人里面,越是形态像人的,越是迟钝僵硬;越是靠近蛇的,越是灵活机敏,甚至都开口说了话。
其二,因为它的说话方式:既然它拟为蛇态,发声的部位应当是头部,但何旭却听得很清楚,那玻璃蛇从头到尾——连带着那根玻璃扎子,都在一同颤抖发声。
其三,那句话里的“人类”:他之前也说宋聿不是人,但这话激将偏多,可从这玻璃蛇高高在上的语气里可以看出它相当不屑人类,甚至是痛恨。
“难道有什么前仇旧恨?”何旭心中飞快的拨弄着算盘,就见宋聿死死皱着眉头,难得沉下声来:“放了他。”
那玻璃蛇发出了“嘶嘶”的笑声:“不行,除非你告诉我‘弗拉蒙’在哪儿。”
宋聿沉默地立着,没有窗户的阻碍,月光肆无忌惮地打了进来,正落在宋聿的半张侧脸上,这半张脸像镀了金的雕塑闪闪发亮,剩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见五官。
他皱着眉问:“‘弗拉蒙’是什么?”
玻璃蛇:“……”
何旭眼瞧着玻璃蛇浑身一僵,然后他的颈部一阵刺痛,一道极细的血线流了下来,宋聿仓皇的伸出手,又硬生生停在半空,玻璃蛇气急败坏地骂道:“别给我装傻充愣!‘弗拉蒙’就是‘火种’,你肯定知道!”
宋聿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玻璃蛇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打算装傻到底了是吗?你可怜的房东,今天就因为你的自私自利而要命丧黄泉!说到底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何必披张人皮,装什么大善人救世主!”
玻璃蛇的话中有种压也压不住的愤慨憎恨。
宋聿的脸沉得能拧下水来,他微微张嘴,似乎想开口,但又害怕他开口更会激怒玻璃蛇,最后只能要紧牙关咬得后槽牙都酸了,玻璃蛇等了几秒,耐心告罄,冷笑了一声准备动手,宋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等——!”
何旭却突然动了。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玻璃蛇尾尖猛地下沉,却听得“噹”一声脆响,它暗叫不好,何旭的颈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串钥匙,替他挡了一击,这一击非同小可,夺得正是先机,何旭的匕首一直在手上,当下抡起从侧面直削而上,将它尖锐的尾部砍去。然后转匕首为棍,挑起玻璃蛇的细长身子甩出两米远。
宋聿一直苦苦按捺自己的电弧,一见两人分开,指尖的电弧立马红着眼凶狠地扑上前,将它撕成碎片,那电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刺目。
玻璃蛇发出了垂死的惨叫声,然而这刺耳的惨叫声只有一瞬间,下一秒就和它的躯体一起融化成一滩恶心的烂泥。
煤球精从何旭的口袋里钻出来,极快的在屋子里巡视了一遍,然后挺着胸脯重新回到何旭面前:“安全啦,你放心!刚刚钥匙是我从你口袋里搜出来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它摇头晃脑的等待夸奖,然而何旭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何旭被刚才的白光照得双目发酸,忍不住伸手去揉眼,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人给捧住了。
不是握住,是捧住,是两只手托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给捧住了。
他抬眼去看宋聿,宋聿还是沉着脸,他眼窝深,眼睛亮,不发一言的时候有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将何旭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他看了何旭一会儿,肩膀陡然塌了下去,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而坚定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的落在何旭的耳朵里,就像三个指头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心,何旭的心里冒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回道:“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
宋聿没有说话,只是轻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煤球精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还是决定自己打破僵局,它跳起来一脚踩到何旭的头上:“喂!你夸夸我!夸夸我!钥匙可是我帮你找到的呢!”
何旭将它从脑袋上扯下来,去厨房间倒了一个海碗的牛奶,把煤球精塞了进去:“慢慢喝。”
他出来的时候宋聿还站在客厅里,保持着刚才的站姿,唯有两只手紧握在一起,盯着地上东一个西一个的大洞,很无措的样子。
何旭倚在门口,喊了声:“阿聿。”
宋聿猛地回头,就见何旭冲他微笑:“别看了,你也累了,过来一起喝杯牛奶吧,牛奶助眠。”
宋聿走到门口,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在麻烦何旭,他想出声拒绝,但何旭已然是先斩后奏,将锅也架了起来。
何旭家里时刻备着鲜牛奶,他新拆了一盒,将牛奶咕嘟咕嘟倒进去,然后点燃了煤气灶,将火调到最小,用勺子缓慢搅动。
不一会儿,牛奶的香气就从小铁锅里散发出来了。
何旭突然回头,他穿着老妈送的小熊维/尼的围裙,看上去非常可爱。
“你要加糖吗?”他问。
宋聿发现自己终于能插话,忙凑到何旭跟前:“对不起,修复的钱我会出——”
何旭打断了他,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要加糖吗?”
宋聿怔怔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行,”何旭低下头去,“帮我拿两个马克杯,就在左边柜子的第一排。”
宋聿现在有点不太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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