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秦说相声的时候,和平时在台下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他的举手投足,都很像是一个老练的相声演员,包袱节奏掌握的非常好,和张昀泽两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什么时候进什么情绪,什么时候进什么状态,根本连个眼神都不需要,昀泽还是习惯性的侧着身子,看着路秦,一方面他是一个捧哏的,这样看着逗哏是规矩,另外一方面,他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他和路秦同台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丢下千里迢迢赶到上海来的瑞秋,选择回来在和路秦说最后一段相声,他想起了他们的初识,想起了那一年的封箱,自己穿着大褂急急忙忙的赶到旅厉,看到台上几乎不要命的路秦,那个时候,可能他们谁也想不多,在今后的日子当中,他们出现了这么多的羁绊。
昀泽想,也许一直到他说出分开吧的前一刻,他还是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存有一丝幻想的,所以他不想要那么斩钉截铁的说他们不曾在一起过,他幻想着说不定那一天,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哪怕是他们白发苍苍了,这个世界可以认同他们了,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出来,拉他的手。
但是当他看到每一个人看他们的眼神,当他看到每一条不带有粉丝滤镜的评论,那些字字句句,都在告诉他,放弃吧,放弃吧,你是不可能看到结果的,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根本不是一场关乎于输赢的游戏,而所至关重要的,是生存,他们之间这种无法迎合主流环境的情感,是根本不可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这种情感原本就是和他们的人生相悖,而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能选择一种方式去结束。
说他是为了路秦而离开也好,说他是真的对这段关系疲倦了也好,又或者说他不想这种关系继续成为路秦的软肋,理由有千千万万种,所导致的结果,却也只有一种。
他从未和路秦聊过这件事,并不是他认为路秦无法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而正是因为他很容易就能明白,所以他想一个人难过总比两个人一起难过要好,而怨恨又往往比难过,更容易接受,甚至更容易放过自己。而且路秦是个在他们之间这段感情里相对比较偏激的人,他也怕他因此而伤害到自己,所以这一次,他回来,给了他们之间一场充满闪光灯的道别。昀泽不知道自己将来能记起的事情有多少,毕竟现在对他来讲,老秦的面目都有点模糊了,所以他很害怕自己真的离开的久了,有一天路秦的面目也记不清楚了。
这让昀泽想起了生命中无数次的道别,与父母,与朋友,与老秦瑞秋,与老田老黄,与时寸,好像每一次道别都让人难过到无法言语,所以,这对于路秦来讲,是何其幸甚,他不需要知道他们之间的道别是什么样的,只需要用后知后觉的怨恨,来抵消到分别的痛苦就好了,这或许是张昀泽对他最后一次能做到的保护。
可这对于路秦来讲,又是何其不幸,他还沉浸在自己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喜悦当中,全然不知道分别马上就要来临了,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此刻是不是完美的,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曾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最后的一刻,昀泽始终还是想要自私一把,他想把路秦这样嬉笑怒骂的面孔留在自己的记忆中,如果有一天他想他了,也不至于最后记起来的,是那晚路秦眼里,空荡荡的悲伤,
灯光重新转到他们的头上,昀泽想要伸手去揉一揉路秦的脑袋,他想起那一次综艺的录制,他最后对路秦说的话,他说他要看他君临天下,看他俾睨众生,却没想到,终究有一日,他也会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他的喜怒哀乐,都不在是为了他。
路秦向后退了一步,昀泽也向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一起鞠躬下了台,齐浩上来接他们两个,给他们递上了衣服,舞台上的灯光歌舞还在继续,音响里传来巨大的音乐,一个知名的女歌星在上面唱着一首老歌,名字他们都记不得了。
昀泽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们一行人一起走出去,路秦原本回头想要和他说话,但是文新那边接了一个电话,马上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合同,他低头扫了两眼,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签了字,手里的笔还没有落下,一群粉丝便从广场的另一侧拥了过来,几个保安和齐浩文新费力的支开双手,确保路秦有一个安全的区域签字或者合照,周围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昀泽,却一丝一毫也听不到,他眼里,只有那个低头微笑的男人。
他慢慢的逆着人流向后退去,文新似乎注意到了他,刚想张嘴说话,他用手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摆了摆手,没有让他出声,只是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看着路秦被人和鲜花拥簇这,仿若这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知道,无论退多久,他始终都有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不再年轻,更清楚成年人应该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于是他停了下来,看着无数的粉丝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路秦团团围住,他抬起手,挥了挥,仿佛是做了一个再见的动作,也并不去追究有没有人看到过,有没有人在意过。
他利落的转身,立起了风衣的领子,把大半张脸隐没在了黑暗中,逆着人流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天上月光皎洁,昀泽抬头看了看。
路秦,五年前,我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你,如今,我在将你还给这茫茫人海。
——相声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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