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热闹正酣,长街之末,一行车马已辘辘而来。
一辆翠幄重幔的青油大车由两匹青色的健马拉着当前而行,车后侧左右各四个健奴侍卫,车辕左右两边两个短打衣着的驭者健步如飞,黝黑的长鞭起阖如电,击在半空啪啪作响,正是京中贵族出行最爱的□□燕驭法。青油车后又是一行长长的双人牛车,足有六七辆,各配了几个随侍,一行人光随侍护卫的就足有二三十个。
燕国偏隅南方,无甚好的牧马地,健马少,连驽马都不太多,便是贵族高官出行,也多有用牛车的。
望着熟悉的青油车,厉弦心中一热,“驾!”一声大喝,纵马疾驰而奔。堪堪奔至车边,他急勒缰绳,健马前足立起嘶声长啸,缰绳将手勒得通红,厉弦根本顾及不到这些,双眼渐渐泛红,紧紧盯着马车重重密密的帷幔。
马嘶人唤,一阵忙乱之后,一行马车停了下来。
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拨开暗绣重紫的帷幔,露出半张似嗔似笑的俏颜,她望着厉弦打了个绝不优雅的哈欠,惺忪娇媚地斜睨着弟弟,吐气如兰:“阿弦,又胡闹了么?”
厉弦望着这张熟悉的美颜,听着亲昵却又几乎忘却的问候,眼眶一热,几乎垂下泪来。
他慌忙举袖掩饰地抹脸,低头轻笑道:“阿姐,我哪敢胡闹,我来接你了。”
厉澹白了这个x_i,ng子轻挑,又爱任x_i,ng妄为的弟弟一眼,垂手放下帘子,懒洋洋地说了声启程。驭者向厉弦施了一礼,挥个响鞭,一行马车重又缓缓开动。
厉弦骑着健马在马车一侧缓步跟随,想着幼年姐弟俩承欢母亲膝下时的亲密无间,初长成时的互相扶持依靠,到得后来那些撕心裂肺的背叛和仇恨……如今,阿姐仍然是他最信赖亲密的人,疼宠着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弟弟,甚至拿出母亲留的妆奁供他挥霍,为他抹平一桩桩烂尾事。
他如今是阿姐心目中乖巧却有些调皮捣蛋的好弟弟,这一辈子也将会是。
厉弦低着头,对自己发誓。
“咦?今日怎地如此老实,一声不吭的,说吧!又犯什么错了?还是挨阿爹骂了?”车中传来厉澹的低笑,恨声念叨,“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爱惜才是,伤才好多久,又争强斗狠折腾这一出……”
阿弦旧伤初愈,她本不该离身,偏偏母亲的忌日到了,这去郦山南苑才多少日子,又听得这个胡闹的弟弟太学中争斗,却为救仲家二郎受了伤,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直至今日才得以回相府,好在弟弟看来并无大碍。
厉澹斜倚在靠背上,念了弟弟一通,直到他低声求饶,才接过留珠递来的香茗轻呷一口,想着今日弟弟格外乖巧听命的样子,也不知他又闯了什么祸,低叹一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唉!不知他何时才能长大懂事些。
正缓缓行进的车辆忽地微微一晃,竟然又停了下来,厉澹秀眉轻颦,扬声问:“阿弦,怎么了?”
“……无事,偶遇河间王。”沉默片刻,厉弦低声回复阿姐。
厉澹娇颜微晕,嗯了声,霞飞双颊。
一旁跪侍的留珠和绿珍互视一眼,都悄悄抿嘴偷乐,河间王,今上第七子,虽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却正是自家大娘子的未婚夫婿,这“偶遇”说不得正是未来姑爷j-i,ng心设计。来日小姐得了夫婿疼宠,她们这些贴身的侍婢自然也水涨船高,能过上顺心的日子。
厉弦翻身下马,咬着牙根低头,恭恭敬敬地向这位未来姐夫、河间王、前世笑到最后的元和帝深躬一礼。
“何须如此多礼,阿弦今日可客气得过了。”河间王周敦笑得如旭日暖阳,温文如玉的俊美脸庞上满是受宠若惊,一双狭长有神的丹凤眼炯然紧盯厉弦。
厉大公子深吸一口气,待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脸皮和情绪,这才抬起头来,恭敬又不失仰慕地挠头笑道:“您可是我未来姐夫,又是皇子之尊,如何受不起大礼?往日是我行事轻狂,姐夫可莫怪。”
这周敦就是一只披了羊皮的恶狼!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为了成就他的“大业”无所不用其极!
前世滚上床的破事,不是他狡口自辩,实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自家贪恋美色昏了头,这位河间王又何尝不是以身作套等他这蠢货上钩?拿了诱j,i,an皇子姐夫的天大把柄,搓磨得他要死要活,更逼着厉相做下那些y-in事,不得不说,当年他之所以被厉家所弃,这位y-in狠的河间王是踩了最重的一脚。
待得周敦在厉相和仲家的支持下,把一干兄弟们杀的杀圈得圈贬得贬,自家上位成了天下第一人,他这抹在白玉上的污秽立时便成了擦之不及的脚底泥。只是当年恨他的人太多,曾被他一尝r_ou_味的新帝既不愿他死得太便宜,又不愿他开口让人知会了那些y-in私,于是便将他丢给死忠的心腹——与厉大公子有刻骨之仇的阉货大将军。
后来那些日子,想起来便彻骨生寒,让他这惫懒人物都不再留恋花花世间,只恨不能早死早超生。
今世此刻,河间王虽是今上第七子,却是无比尴尬的存在。
周敦已十九,成年好几年了,虽分封河间却未能就藩,原因就在于今上最宠爱的五皇子陈留王周政,年已二十二,帝甚爱之,不愿放其就藩,于是小七河间王更不能提起就藩的事了。
太子周敬战战兢兢当着天下第二人已有二十来年,眼瞧着陈留王年齿渐长,越来越得皇帝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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