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多少人家彻夜亮灯。
饶是宣平侯做足准备,还是太低估文官们的战斗力。依次在庆和殿外等候时,各式各样的目光往他这边看来。他们布满红血丝的眼底闪着莫名的兴奋,眼下的乌青突兀而明显,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
显然,一夜未眠者大有人在,许多人熬夜通宵写奏折。
洪将军与他站在一起,不忿道:“看看他们那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模样,怕是憋了一晚上。等会进了殿他们定会参你一本,你可得有个准备。”
他嗯了一声,背挺直。
进殿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已然如此只能听天由命。
出乎所有朝臣的意料,皇帝今日竟然临朝。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估计是有些没有睡醒,一张脸板着。
文官们你一折我一折,皆是痛陈陛下认干娘一事。他们倒是不再提什么红颜祸水,一个个搬出历朝历代的礼法规矩,道是此举如何如何不成体统有损皇族威严,万万不能开此先河。
有阻止皇帝认干娘的,便有谴责宣平侯教女无方的。在他们看来,陛下胡闹是一方面,侯府的那个二姑娘怕也不是个省心的。陛下年少无知,许是听她蛊惑才会如此糊涂。
“陛下,那女子不是祸水,她是祸害啊!”
“祸害?”商行怒眼圆瞪,“先前你们说什么祸水误国,现在又说她是祸害。敢问她祸害什么了?”
还能是祸害谁,不正是皇帝自己。
臣子们一个个憋得辛苦,有几个打算死谏。
商行冷哼一声,“朕生母早亡,也未曾养在嫡皇后膝下,每每思来总觉缺少母爱。恰好裴二姑娘知书达理,同朕说话语重心长颇为长辈之风。朕便想着给自己认一义母,以慰朕失恃之憾,有何不妥?”
一名老臣出列,说是皇帝认义母也未尝不可。只那裴家二姑娘年纪太幼,又未出阁实在是不宜认为义母。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多。
朝臣们之所以震惊,说到底还是因为裴元惜的身份和年纪。若是换成某个府上的老封君,众人不会有这般大的反应,甚至还会夸为美谈。
他们在议论时,不停观察着公冶楚的脸色。
公冶楚面冷如山,不动声色。
众人便觉得他定然也很是不满皇帝此举,于是越发的群情激昂,一个个非要拨得头筹劝阻商行认干娘。
商行少年之气,自然带出几分不耐,他一指其中最为激动的老臣,“刘卿今年贵庚啊?”
“臣今年五十有四。”那老臣回道,以为陛下被自己一片纯臣之心感动,当下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五十有四,年纪确实大了。朕记得你去年娶了一位填房,那填房的年纪比你孙女大不了多少,你儿子更是比她年长许多。敢问你儿子可唤她为母亲,你府上的孙辈可唤她为祖母?”
那老臣哑口无言,老脸胀得通红,“陛下,臣那是明媒正娶。”
商行“哦”了一声,“依刘卿所言,只要是名正言顺年纪并不是问题。那方才你们言辞激烈不就是因为裴二姑娘与朕年纪相仿吗?合着你们可以为老不尊快入土了还能娶个年轻的姑娘为娶,朕这个天子连认个干娘都要被你们拦三阻四,是何道理?”
那老臣吓坏了,跪地磕头嘴里说着不敢。
“朕看你们敢得很,管天管地还管朕认不认义母。你们一个个想当刚正不阿的忠烈之臣,就差没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朕倒要问问你们,朕认个义母是犯了哪条先祖遗训,还是违了哪道世俗礼法?”
他年少又不爱理朝政,在不少臣子看来他就是昏君。史上的昏君或是残暴施政失民心,或是沉迷美色听信谗言,倒是没有像他这样玩物丧志胡来的。
无人吭声,却是无声的抗议。
他冷冷一笑,“朕这个义母是认定了,你们谁要死谏朕绝不拦着。要死死到自个家中,别在庆和殿污了朕的眼。”
几个老臣气得胡子乱抖,如此君王,商氏必亡!
曾太妃的哥哥也在群臣之列,当下恳求公冶楚,“公冶大人,您说句话吧!”
所有臣子都望着公冶楚,他们知道这天下真正做主的人是谁。小皇帝胡闹,公冶大人必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以为公冶楚再是纵着小皇帝自取灭亡,也不会看着皇帝如此荒唐。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公冶楚只说了一句话:此乃陛下家务事,为臣者不宜干涉。
商行闻言,轻轻挑着眉毛。心道你们这些人找我爹告状,也不看看他可是我亲爹,谁家当爹不护着自己的孩子。
“听到了吧?这是朕的家务事,你们各自把自己的内宅管好,不要今天宠妾灭妻,明天嫡庶相残。”
宣平侯听到这句话,总觉得皇帝在指桑骂槐。
一时之间,群臣失了主心骨。
曾大人思忖着公冶楚的意思,越发觉得皇帝在自寻死路。一个失去臣子拥护的天子,以后若是再出什么失了民心,那么大都督便能顺理成章取而代之。
曾家眼下表面的风光,全是曾太妃的功劳。商行当皇帝,他们曾家还能沾些光。他和曾太妃的心思一样,一方面很是不屑商行,一方面又怕商行被撵下龙椅。
“陛下,太妃娘娘一向视您如己出…”
“太妃?”商行打断他的话,“说起来太妃应该还在承佑宫里跪着。她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享享清福。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事情老在其中瞎搅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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