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恰是病在年节里头。
正月里按着规矩,是不许往上报不好的事儿的。
庄头两口子心中焦急慌乱,商量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往上报。
又是请大夫,又是往沈氏嘴里灌药,病了一个月的人,出了正月,竟然也慢慢的病好了,只是人也虚弱不堪。
为着沈氏这个病,庄头夫妻两个连年也没好好过得。
现她人好了,年也过去了。
平心而论,沈氏并不多难伺候,也不苛刻,她吃不完使不完的东西,也随手就给人了。
跟着她的两个婆子两个丫头,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只是她日日皱着眉愁苦着一张脸儿,总觉得让人难以亲近。
本来庄子上的人都不大喜欢她,经过这一事,更是人人敬而远之。
沈氏心中已经不想活了,却被救了回来。
她自知已经人人不喜,从前本来一点儿也不在乎,现在看着两个小丫头闪避的眼神,心中却再难平静。
她强撑着起身,笑了一笑,和五儿说:“你帮我把我那匣子拿来。”
五儿赶紧跑到箱子跟前,开了箱子,搬出来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匣子只有一尺见方,却沉手得很,上头还挂着一把小锁。
看五儿把匣子搁到她身边,沈氏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又笑道:“你再去把王妈妈请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王妈妈便是庄头家的婆娘。才刚开春,天也黑得早,庄头两口子本已经吃了饭想歇着,听了五儿传话,王妈妈心里有些腻歪,想了一想,还是跟着五儿去了。
毕竟还病着,去看看也好。
王妈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重重叹了口气。
及至到了沈氏屋子里,王妈妈看着沈氏旁边的匣子,金光闪闪,先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日移不开眼睛,才问道:“姨娘找我何事?”
沈氏面色已经灰败至极,眼睛里却被烛火和金银首饰映出光来,叫王妈妈看得心惊。
她已然累极,勉强笑了一笑,指着匣子道:“这里头的东西,是我历年来在府中积攒的体己首饰,总共算起来,也有一二千金之数。”
“妈妈平日为我费心甚多。等我死后,我只要手上这一个镯子戴着就行。”
“剩下的首饰还有箱子里的衣裳缎子,妈妈拿去一半儿,那剩下的一半,请你帮我给我身边四个人分一分,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两年的情分。”
沈姨娘分首饰东西的话虽然诱人,王妈妈却并未怎么当真。
姨娘的东西,说到底都是老爷夫人赏下来的,去留如何,总得看夫人的意思。
可沈姨娘灰败的面色,明亮异常的眼睛,和话里话外的意思,让王妈妈听得愈发心惊。
和五儿兰儿一起服侍沈氏安歇,又把匣子放了回去,王妈妈赶紧回到家里和他男人说了这事,两口子商议明日定要去报给夫人。
可第二日一大早上,庄头和王妈妈还在吃早饭,五儿兰儿就跌跌撞撞的跑到庄头屋子前面,哭道:“李大伯,王妈妈,沈姨娘没了!”
庄头两口子抖着腿儿跑到沈氏屋里去,王妈妈伸手一摸沈氏的手,已然是凉透了。
许嬷嬷陈嬷嬷两个听了夫人的吩咐,也想不到沈姨娘今年才三十有二,到了庄子上两年,就这么没了。
两个带着人,一同到庄子上查问了一整日,发现确实没什么阴私,沈姨娘是自误而死的。
原话回什么好。沈氏的丧事还等着听她吩咐,文皎便先办起事儿来。
沈氏是没有生育过的姨娘,按例是不能葬在林家祖坟的。文皎便命庄子附近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做她的坟地。
又问了沈氏临走前留下什么话没有,文皎听完便吩咐道:“请些和尚道士来,给她唱足七七四十九日道场。”
“棺材板子等诸事都交给庄头去办,派两个靠谱的人去盯着,不许他们胡乱应付了事。”
“她既还留有东西,一应丧葬费用,便从她那些体己里头出。下剩的总还有千余,便按着沈氏的话分了。”
“服侍她的四个人既也拿了东西,都给她披麻戴孝,守孝三个月。往后清明中元,时常给她上柱香,也算她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文皎的话吩咐下去,无人不称赞夫人仁德慈善。
她却懒得听这些话,处置完今儿的事儿,就歪在炕上发呆,连林海进来了,都只懒懒的说了一声:“回来啦。”
林海脱了衣服洗了手,就坐在炕沿儿上,把文皎往怀里一搂,问道:“在想沈氏的事儿?”
文皎把脸往林海胸·前一埋,闷闷道:“我在想,是不是那年直接给沈氏找个女婿嫁出去,她就不至于成今儿这样了。”
林海哄孩子似的轻轻摸着她的背,叹了一声道:“别钻牛角尖了。”
“你想一想,依着她的性子,就算是强压着她嫁出去,也难免不和人家成一对怨偶。”
文皎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以沈氏的性子,叫她去配人成婚,反倒是害了人家男子。
只不过从没想到沈氏这就没了,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
听文皎闷闷的应了一声,林海又笑道:“前儿不是还说曹氏生了孩子,你还给陈嬷嬷放假了?”
“青玉那里陈嬷嬷不在,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提起孩子来,文皎果然抬起了头,只她懒怠动弹,便哼唧一声道:“那你去把青玉领来,咱们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青玉早就断了奶,开始吃水嬷嬷和文皎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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