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异常灼热,指尖上的腥臭气很难被擦拭干净。转眼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安子墨抿紧唇瓣,重新戴好口罩,独自向家里走去。
“墨墨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准备出去……”安想的声音戛然而止,立马注意到儿子眼皮下方多出来的伤口。
她皱着眉走近几步,除了伤口,还有些许好似烂肉般的腐臭气。
“墨墨,你是不是又和人打架啦?”
“没有。”安子墨避开视线,“摔得。”
胡说,那伤口怎么看都是被人打的,安想没有拆穿,逼近两步,“把口罩摘掉,让妈妈看看。”说着扯去那只碍事的口罩,这下子看清那双牙的全貌,她额头一跳,大脑短暂地空白几秒。之后立马怀疑儿子可能是因为牙齿被同学欺负了。
“没事。”安想面露沉痛,“这样也很可爱。”
安子墨神色低沉,不为所动,绕过她去洗手间一遍一遍清洗着带有血污的双手。
他的阴暗情绪流露在脸上,不像是单纯被欺负,肯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安想走过去,小心翼翼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在幼儿园过得不愉快。”
安子墨不是很善于交谈,要是以往绝对会直接回屋,然而面对着安想那双关切的视线,他头一遭停下脚步,萌生出想要倾诉的**。
**如何开口,逼近从没有过和别人分享日常的经验。嘴唇一张一合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安想也很耐心,静静给他做准备的时间。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一只受伤的麻雀,它不行了,裴诺让我救它。”
安想缓慢蹲下,平视着他:“然后呢。”
“我把它掐**,因为我觉得那是最好的救助。”
说这话的时候,安子墨的眼底只有冷静。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比起人类那些虚伪无用的善意,让它解脱的行为虽然粗暴一些,但却是最有用的,如果麻雀会说话,一定会感谢他,而不是张嘴让裴诺送它去医院。
“裴诺不理解,用石子打我。”
安想牵着儿子坐到沙发上,找出医用棉签小心清理着儿子脸上的伤痕。
他很乖,一动不动,安静凝视着安想的脸。
安子墨原本以为安想在听到这番话时会动怒,或者又像之前那样打他一顿,毕竟按照他们的理念,他今天的行为属于**小动物,要被大人狠狠教育的。
可是安想没有。
她全程轻柔地为他上药,双眸似有月光,安子墨忍不住一直盯着那双眼睛看。
“你会生气吗。”他忍不住问。
“为什么生气?”安想收手,抬眸回望。
“我杀了一只麻雀。”
“墨墨觉得自己做错了,还是做对了。”安想抚摸着眼前那头柔软的发丝,声音轻轻的。
“我没错。”
三个字,透出回答者的固执。
安想笑道:“那诺诺也觉得自己没错。你们分别作出自己的选择。”
他皱眉,依旧无法认同。
安子墨自我感觉那样渺小的善意并称不上善,对那条生命来说甚至是一种伤害。换成人也是一样的,前世时,他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外来者所有的安慰与救助对他来说只是雪上加霜的痛苦。
于是他自我了解,选择自救。
“我确认过,那只麻雀五脏碎裂,就算我不动手,也只能活十几分钟,再残酷点可能会被猫狗吃掉。与其让他们多挣扎那十几分钟,不如提前解脱。裴诺理解不了,因为她年纪太小,所以我不会怪罪她。”
这个年纪的小孩总会盲目遵从善良,可笑。
安子墨抚着脸上那道被石子刮破的伤口,就算感觉不到疼,还是会因此不爽。
“那你知道裴诺在想什么吗?”
“我不知道。”
安想说:“她想,只要你们救它;那么它一定可以活。”
“不可能,国内缺乏专业的鸟类医生,就算找到,也救不活。”
他总是站在很理性的方面分析事件对错,从而给出事件结果,也许这就是安子墨和其他小孩不同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是好事。
安想抿了抿唇,嗓音轻和缓慢,“子墨,人们总是习惯性地相信奇迹。”
“你捏死的是麻雀,也是她认为的可能存在的希望,所以她才会生气,因为你掐断了她的希望。”说着,安想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她打你的确不对。”
安子墨夹着小眉头没有说话,在他存活于世的十四年来,从未有人告诉他什么奇迹,什么希望,这种词语太过梦幻也过于不符合常理。不过这番话也确确实实影响到他多年来的人生观。
安子墨睫毛颤动,小心翼翼朝安想脸上瞄。
她没有责怪他,也不会像原来的母亲那般棍棒教育,她的确在倾听他的想法,感受他的心情。
很奇怪的感觉,让人左右都不觉得舒服。
安子墨难受地扭了两下脖子,此时突然嗅到一股清甜的血腥气,那股气息瞬间吸引安子墨抬头看去。
只见安想用针管刺破手指,挤出两滴血液,“给。”
安子墨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不要。”
“新生牙尝过血后会自动缩回,人类的血液会让受损的牙齿自动愈合。等、等再长出来看看,还这样的话我们就去牙齿,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的牙齿肯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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