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近两日就会回长安,你最近的大字练了吗?”
燕宁越闻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用期待的眼神看了看燕赵歌,大约是觉得让燕赵歌代写不太现实,便慌忙地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着燕赵歌,喊道:“等我写完就来找哥哥!”
燕赵歌笑着摇了摇头,等燕宁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她才不自觉收敛了笑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处。
燕赵歌现在三个弟弟,除了燕宁越之外还有庶出的燕宁盛和燕宁康。但她平日里重视的只有燕宁越,她将其视为父亲燕岚的唯一传承,和她早逝的同胞弟弟燕歌一样重要,所以在他出了意外的时候,燕赵歌才会那么痛苦。
燕宁越逃过了兴平四年蓟侯府的走水,却没逃过乱世动荡时腐烂的人心。
“季夏,喊季钧进来。”
“是。”
季钧是燕人,燕国覆灭之后流浪到大晋,卖身进了蓟侯府。这样的情况在过去十几年里有很多,然而更多的是一家十几口都葬身在逃亡的路上,最终一个也不剩。穷苦百姓在天灾人祸下,连苟且活着都是奢望。
“少主。”季钧单膝跪在燕赵歌身前,一身短打。
“让人去街上打听打听,济南王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是。”
燕赵歌想不明白,如果她早几天醒来,做了些事情的话发生些变化倒也不叫人意外,但这种莫名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倘若济南王府入京,司鉴宏没能留在鲁地,鲁地的兵马还会落到他手上吗?等到十年之后,是否还有那个能征善战的司鉴宏?
那么,又是否会有外戚燕王?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燕赵歌叹了口气,端起季夏放到她眼前的碗,没怎么犹豫,张嘴喝了下去。刚煮出来的汤药还散发着热气,稍微有点烫。她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药汁,将药碗放在柜子上,然后对上匆匆离去又赶忙到她身前的季夏的目光。
“怎么了?”
季夏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药碗,又看了看面色一如平常的燕赵歌,突觉拿在手里的蜜饯变得十分多余了起来。
燕赵歌了然。
她年幼时到大晋的一路上因为风餐露宿而落下了病,养了两三年才堪堪养好,那几年总是在吃药,每吃一碗药都要大哭一场,因而有了嗜好甜食的习惯。后来她开始习武,病生得少了,却依旧离不开蜜饯。
十九岁的她还要含着蜜饯才能吃下药。
可二十九岁的她早就尝不出蜜饯是个什么滋味了。
燕赵歌从季夏手里拿了一颗蜜饯塞进嘴里,很甜,甜得发腻,但那十年的苦难远远比这甜滋味更真实。
“送到母亲那里去,就说是给阿越的。”
季夏微微一怔。燕赵歌吃的蜜饯是城南一家铺子售卖的,因为同时供给宫里而受到追捧,往往有价无市,如果不是铺子背靠着的赵侯府和蓟侯府有旧,燕赵歌是吃不上的。
“阿越该换牙了,可以吃甜食,但要克制一点。”
“是。”季夏应声道。
燕赵歌的思绪不禁转到了她的继母身上。
燕宁越的继母是代宗皇帝的外孙,尚了临原侯的康越公主之女。第一代临原侯是随着世祖北伐而受封的,到了代宗皇帝的时候还勉强支撑着门楣不坠,再到先帝时期就破败了,康越公主有女无子,等她逝去,临原侯得了先帝旨意再娶,临原郡主便主动请缨,嫁了当时收复北地有功的蓟侯,被先帝封为郡主。
燕赵歌对自己的继母没什么恶感,临原郡主嫁来的时候她已经八岁了,跟着父亲在外院读书习武,交集并不多,若不是燕宁越总是粘着她,除了逢年过节和家里有客的时候,她们几乎是没有交流的。
燕赵歌不可能会有子嗣,将来肯定要过继,与其挑选庶出的燕宁盛燕宁康,不如从小培养燕宁越。
她一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但一来只是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还没有敲定;二来父亲还未到知天命的年龄,不急于一时;三来燕地战事不稳,贸贸然未必是好事。燕赵歌本来想等燕宁越加冠之后再和父亲详谈这件事,燕宁越却没活到那个年纪。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有另外一件事要尽早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新书,请多多包涵。
寡人之疾原意指君王好色,本文用来代指男性不举,不要再举这个问题了。我古文功底不算很厚,但也不会出这种百度就搜索得到的常识性毛病。
第2章庶子
燕赵歌记得这次伤寒她一病就病了一个月,父亲回来待了一阵子,因为北地匈奴有动向,就又回了北地,再之后遇袭重伤,不久便伤逝了。兴平三年一整年蓟侯府里都乱成一团,没人去管两个庶子,也没人知道燕宁盛创下了大祸。
如果不是长公主力压众议,她就要栽在这件她前世根本不知晓的事情上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再套上中衣,披上一件外套。四月里长安的风还是冷的,季夏不许她穿着薄薄一层就出院子。
蓟侯府人口简单,小辈里只有四个人。燕赵歌七岁开始在外院读书,八岁搬到外院居住,等她成亲之后才能再搬回内院。燕宁越因为年纪尚小还留在内院,燕宁盛和燕宁康白日里都在外院读书习武,晚上休息才会进内院。内院平日里只有临原郡主和燕宁盛和燕宁康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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