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飞沙眼皮猛跳,见烟尘缓缓逼近,留下一片苍白、美丽但冰冷玉石。
扭腰摆臀,努力挪动身躯,想要避开侵蚀。
然而,他才从玄都大阵的余威中解脱,此刻又被那妖娆诡奇的仙音唱得头晕脑胀,浑身发软。
可谓才出狼群又入虎穴,性命危在旦夕。
忽然,身旁传来窸窣动静,扭头看去。
难兄难弟独孤依靠腰腹、膝盖、手肘,轮番用力,竭力拔起身躯。
单膝跪地,艰难地从靴掖抽出一把短匕,每动一下,便要歇一口气。
拓跋飞沙感到不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有什么用处……”
然后,他哑了,像是一只被人攥住喉骨的鸦。
鲜血洒下,独孤背拱如桥,抱住自己无声地颤抖了一下。
剧烈喘息过后,他将捅穿双耳的短匕扔在地上,摇晃起身,拖着步子抱起依兰昭。
随后转身走向拓跋,用漠然无光的眼神俯看他。
拓跋飞沙神色僵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口中一阵阵的泛苦。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要老子求他?休想,老子即便死在这里,也不会……
胡思乱想间,被人猛地拽住前襟,拎起甩上肩头。
一百八十余斤分量,压得独孤身形一矮。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沙海外行去。
然而,这番挣扎只是徒劳,诡异烟尘缀于身后,仿佛猫戏老鼠,不急不缓,寸寸迫近。
三人踽踽而行,在大漠黄沙间拓下斜长人影。
依兰昭说不了什么,努力催动‘花谢荼靡’,奈何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她深恨自己无用,窝人怀里,紧咬着细白的牙。
独孤也说不了什么,他原本就是一个哑巴。
唯独拓跋飞沙开了口,他倒挂在人肩头,看不见神情。
盯着烟尘漫至人足下,玉化了黑靴,攀着裤腿缓缓上延,独孤却像没有知觉一般,拔起石腿,重重迈步。
“独孤,你是条硬汉,今日……我服了你。”
若是平时,独孤定将这句话拿笔记下,强逼拓跋飞沙按上手印,指着它奚落对方一辈子。
但是,溢出血丝的双耳什么也听不见。
神色平静,目光向前,一步一印,顽强地想要走出沙海。
如此绝望之际,忽有黄沙扬起,两匹烈马昂扬嘶鸣,拖曳一辆马车,横冲而来。
狂风卷起,将三人拔出玉原,摔入车厢。
车轮碾过白玉,在驾驭者短促的呼喝声中,回旋斜走,犁出一道弧辙,将滚滚烟尘甩于身后,狂奔而去。
拓跋飞沙摔得七晕八素,扶着木板,忍住干呕,望向驾车人的背影,又惊又怒:“你怎么没事?”
谈玄不知从哪里寻来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双腿盘坐,手挽缰绳。
“玄一介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素来爱好和平,见不得打打杀杀,至今连只鸡都没有杀过。”
“因而,在敌我双方短兵相接时,便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马车掠过一株胡杨,顺手折下一枝兜在怀里,充作马鞭。从容悠然得不像是逃命,而像是在游赏大漠风情。
拓跋飞沙勃然作色:“你这是临阵脱逃,依我苦海法度,当断手断足!”
“哈!”谈玄长袖一振,洒出无数道篆,织出一张巨网,将追逐而来的烟尘阻了一阻。
“事急从权,搏杀之事,玄帮不上忙,且碍手碍脚。若一不小心被人俘虏,既丢了苦海的脸面,又让诸位同僚投鼠忌器,反倒弄巧成拙。”
“莫如从一开始便躲起来,不给诸位带来丝毫麻烦,岂不两全?”
一副全然是为你等着想的模样,并将一枚药瓶抛向三人。
“冰心丹,可稳定神魂,削弱魔音对你们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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