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晨从小就是班上的混世魔王,打架还从来没吃过亏,那小生被他摁在地上揍。
柳砚书这师兄脾气一下就起来了,赶紧把地上的人扶起,冷声问:“傅晨你这是干什么呢?”
傅晨从小皮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了师哥柳砚书。他小时候在柳家学过几天戏,又比柳砚书小几个月,故由此称号。这位师哥自幼便从唱念做打到学习成绩再到脾气耐性样样比自己强,傅晨不得不服。
“没……没干什么。”
柳砚书也不和他多言:“按规矩,今晚靠墙拿大顶不准睡觉。”这指的是柳家学戏的严苛规矩,傅晨也算半个弟子自然得遵守。
于是那晚傅晨真就倒立一晚上没睡成觉,柳砚书也守了他一晚上。这事儿被寝室其他人拿着当笑柄笑到现在。
这种罪他可不想再遭一次了,傅晨使劲捏了捏手里的棋盘。
所幸演出顺利完成,傅晨下台时长舒一口气。还有几个节目再加上集体谢幕附中的元旦汇演就算是圆满结束,之后学生们放元旦假,准备回家过节。
柳砚书换回便装收静静候在出口,人群中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走近。
“爸。”柳砚书低眉顺目唤道。
两人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只是气质略有区别。柳父眉头紧锁,似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开锋利剑,周遭气场压得人浑身不自在,柳砚书则温润如玉,显得平易近人许多。柳父绷着嘴唇:“自己觉得唱得怎么样?”
“……”柳砚书适时地沉默。
“柳派最讲究咬字吐音,你连个尖团字都唱错!十几岁的人了,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
柳砚书乖乖低着头听教训。多亏傅晨一嗓子拯救了他:“柳老师!师哥!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柳父柳文书转头一看是傅晨,又展开笑容,揉了揉他的短发:“小晨啊,长高了。这旦角儿也唱得有模有样,要不是你当年……”
傅晨一听柳老师要提起旧事就忙摆手:“这不就是机缘巧合嘛,我现在挺好的,您别担心。”
柳文书叹气:“现在乾旦的路可不好走。”
傅晨无所谓地笑笑,一幅乐天派的样子:“我这不是还念书嘛,以后的事儿难说呢。”
要说在柳家学过戏的傅晨怎么会唱上旦角,还真是造化弄人。
原本傅晨开蒙学的是老生,跟着柳砚书一起摆弄髯口唱大本嗓。十岁那年“梨园杯”青少年京剧比赛,柳砚书报了个名。傅晨本没想凑这热闹,可柳砚书要唱《武家坡》,缺个搭戏的王宝钏。他也是图个乐子,自告奋勇现学了半个月就敢陪师哥上台。没想到柳砚书拿了个金奖,两人在后台被评委们堵个正着。
两个孩子还有点懵,柳砚书下意识护在傅晨前边。
评委们一番解释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戏校附中想破格免试录取二位。这柳砚书倒还好说,柳派传人,必定是老生,可傅晨呢?
柳砚书不安的看了师弟一眼。没想到专家们觉得傅晨从身段身形再到长相嗓音都适合旦角,让他跟着一句一句唱了段慢板之后纷纷点头。
傅晨自己心里一团乱麻,不禁攥紧了柳砚书衣角。
之后的几天,傅晨每天从小学回家都能碰见给老妈做思想工作的戏校老师。他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傅晨生活,经济本就不宽裕,一听见免学费包食宿这样丰厚的条件急忙点了头。
起初傅晨还没转过弯来,觉得一个大男人唱女角怎么看怎么别扭,又怕被人笑话,闷闷不乐了好一阵。柳砚书轻声细语的安慰他:“以前的四大名旦可都是男人,你看他们名满天下,哪一个笑话?”
“可我是学老生的……”
“尚小云先生还是学武生花脸的呢。”
听了这话,傅晨心里还是不痛快:“我不想给别人搭戏。”
“那今后就我们俩一块唱,不和别人搭。”柳砚书朝他笑笑。
“拉勾!”傅晨伸出小手指。
“好。”柳砚书也伸手勾住他的指头。
傅晨像吃了定心丸突然笑出声:“哈哈哈,现在男旦这么少,没准我还能成角儿呢!”
时光流转,眨眼就到了十二岁,柳文书第一次来看了两个小徒弟的元旦演出。“小晨和我们一起回家吃饭么?你师娘在家常念叨你。”
柳砚书妈妈黎淑君也是有名的梅派青衣,最最喜欢小孩子,每回傅晨来家里总是准备一大桌子饭菜,吃得他肚皮圆滚滚只打饱嗝。傅晨王宝钏那几句唱和身段就是她给教的,要不是柳文书不肯放人,她还真想过把傅晨抢过来当徒弟。谁知道阴差阳错,傅晨在戏校里还是学了旦角儿,黎淑君在家长吁短叹好几天,倒是便宜了师妹严凤鸣,好苗子成了她学生。
傅晨一挑眉,笑得贱兮兮:“半个月没回去,师娘就没念叨我师哥?果然还是偏心我,师哥可要伤心坏咯~”
“就你嘴贫,净瞎说。”柳砚书忍俊不禁,回他一句。
傅往肩上一搭:“我妈在家等着我开饭呢。也挺久没见着了,我还得赶紧回去。老师师哥拜拜!噢,师哥代我给师娘问好啊!”
柳文书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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