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来的话,意味着中秋也就近了。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林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过去的那些记忆。那是他们这段婚姻的真正起点,也是纠缠不清的一堆碎片,被细线勉强拼凑在一起,最后分不清究竟是谁对,又是谁错。
今年的中秋,和以往一样,是林阙独身一人回本家过节,与家人凑个团圆。
夏谐从未与林阙的父母见过面,他不愿。
这个中秋夏谐照旧是在实验室过。说实话,这座屋子若要说是一对伴侣的家,那实在是太可笑了,这可笑里又带了些可怜的意味。夏谐的实验室倒更像是他的家,林阙每日按时下班,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守着座寂寞的空屋,只能在夜里捕捉风声。
中秋这晚,七点时分,林阙准时到了父母的住宅。
和林阙的那片老旧社区不同,林父林母住的反而是郊野处的高档住宅区,欧式的小别墅,周围环绕着花团锦簇的院子。林阙踏着大理石的台阶往上走时,看见低处的池塘里几只黑天鹅还未歇息,分外卖力地在灰绿色的水波里游来荡去。
这片住宅区傍湖而建,迄今不过十来年,从安保物业的服务来看,一直做得非常不错。入夜后,小区里分外幽静,这里似乎连宠物都极为懂得体贴人,乖乖跟着主人走,并不乱叫。林阙向门口走去时,看见屋子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极为热闹,不只是他们家,周围的别墅也都亮着灯,耀眼浮华,像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父母亲搬来这里,也快有十年了。自从出去读书工作后,林阙每年也不过是在中秋过年回去一次,每次来到这里,他总还是有挥之不去的陌生感。
他记忆中常浮现出年少时成长的那座大院,门口设了两个岗哨,常有穿着绿布军装的年轻士兵立在那里,背后还背着一把枪。铁门进去后是长长的一条林荫道,两边的树十分高大,围拢到中间,将天空遮蔽起来。那一户户的人家,就藏在这些树的后面。
想到这里,林阙已经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林阙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回身关上门。
林母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小儿,听见声音便笑眯眯地站起来:“阙儿回来啦,你也晓得回来!”,林母往林阙身后微微望了一下,见他又是孤身一人,嘴唇不由稍稍抿起,但很快继续笑起来:“你每次都是这样,踩点踩得很准!”话音还未落,怀中的孩子撅起包着纸尿裤的屁股,正要努力朝外爬,林母只好把他捞回来,轻轻在屁股上拍了一下:“不像话,不要乱动哟,马上就吃饭了。”
家里的帮佣上前接过林阙的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林阙换了鞋,走进屋内,林母已经安抚好了孩子,继续坐在沙发上和大儿媳话家常。落地窗边的两张椅子上坐着他的父亲和大哥,看样子是在聊天。林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只朝林阙点了点头:“回来了。”兄长倒是十分热情,笑容满面地站起来,用力抱了他两下:“林阙,这次又是大半年不见,你是一点没变!”林阙笑着回抱过去:“你也是一样的,大哥。”对面人只叹着气抚了抚肚子:“我不行,人到中年,就发福起来了。”
这边的寒暄只不过说了几句,林母已经招呼他们去桌上坐了:“你们兄弟俩感情好,但话可以之后再说,饭不吃可不行,不要客气了,都快点过来!”母亲的话不能不听,兄弟两人乖乖止住话头,向餐厅走去。
餐桌前人坐的满满当当,桌上的菜肴也是满满当当,蒸腾的热气将人的面庞熏得十分温暖。
这就是林阙前半生的家,是和他与夏谐那个所谓的家截然不同的,家。
林家已经显赫了三代。几十年下来,一直是顺利和睦,只尝过兴的滋味,并不知道什么是衰弱与败亡。
林阙的祖父当年是钱塘江边的一个渔夫,水性好极,性子粗狂豪放。民国二十八年,被拉去做了壮丁。于是从此混迹战场,流离辗转多个阵营,做过地方土匪的头子,也混到个杂牌军的旅长,最后单枪匹马,上了延安。他一生戎马,立下了赫赫功勋,建国后便担任军方里的高位。林家最初的根基,就是凭着这乱世里的一口气打出来的。老将军一生只林阙父亲这一独子,却并不娇养,取名林友谅,第一个就是希望这个儿子是个言而有信的种,在品质上不犯原则性错误。
林友谅年轻时被老将军送到军队里历练,出来后却最终踏上了政途,倒是左右逢源,步步高升。人们都说林家这个独子并不像他父亲,老将军的脾气很火爆,且耿直,林友谅却是十分沉得住气,一张方脸整天苦大仇深地板着,却怎么也让人看不透。
林家两代显赫,到第三代,人丁总算是多了一些。林阙是幺子,有个比他大五岁的兄长林琼,林老虽然从政,却依旧带着家人在大院里住下去,直到晚年退下来,才搬到了昂贵的别墅区。因此林家兄弟的童年都是在那树木葱茏的大院中的奔跑,玩耍里悠游度过的。
多年的岁月倏忽流淌而尽,赫赫威名的林将军已成故人,而当年的林友谅也成为了不可言说的林老。林琼走着父亲的老路,在官场继续凭着一身好手腕活的得风生水起。林阙安安分分在a大教他艺术,却也少不得总被人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小林先生。”
林家兄弟都是很爱笑的人。
林琼天生长了一张笑脸,他是随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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