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上挂牌匾,书写着“房氏铁铺”四个大字,光看这字,笔力遒劲,字型舒展,是上好的书法。
或许就是房玄龄生前自己提的也不一定。
此时,苏大为看到,在铁匠铺前,站着两拨人。
左边的,是一身锦衣,年纪二十余岁,脸上略带着几分轻浮,腰挂玉坠,袖口烫金,双手拢在袖中,正一脸阴冷的看着对面的人。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身高六尺七寸有余,看上去雄壮至极。
苏大为看到此人,眼瞳略微收缩。
果然是房遗爱,上次在崇圣寺,曾见过对方一面。
不用说,站在他对面的那个锦衣青年,自然是房家老三,房遗则了。
比起这位做太府卿的二哥,房遗则长得就要瘦弱得多,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贵公子和读书人。
或许是继承了房玄龄足智多谋的基因?
不过看此人眼神飘乎,神情傲慢,苏大为在一旁的一位中年人,赤着胸膛,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手里还握着一条汗巾,显然是铺子里的铁匠。
苏大为对此人有印象,记得他是铺子里手艺最好的匠人,姓穆,人称穆七郎。
这间铁匠铺子平时以他为主。
此时穆七郎对着两位房家少爷,脸上苦得都快滴出汁来。
他双眉揪在一起,用汗巾下意识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壮起胆子颤声道:“两位少爷,铺子是房家的,都是自家人,不要,不要伤了和气。”
“谁和他一家人。”
房遗则冷笑一声:“靠女人的怂货。”
“遗则!”
房遗爱从喉咙里低吼一声,这声音把房遗则吓了一跳。
脸上不由微微变色。
平时房遗爱都是叫他三弟,或者表字,这直接喊名字,代表房遗爱是真的生气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不由指指点点,一片议论声传入苏大为的耳朵。
“房相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走了以后,自家儿子却闹起来了。”
“自古兄弟阋墙是取祸之道……”
“依我看,这些贵族家里,还不如咱们寻常百姓家和睦。”
“好了少说几句吧!”
“阿弥~”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上来拍向苏大为的肩膀。
却在即将碰到时,苏大为身子一拧,一个下意识动作闪开。
本来人群拥挤在一起,想要做任何动作都会挤到周围的人,十分艰难,但是苏大为闪避时,腰和肩膀关节十分灵活,就像是灵蛇一样,给人一种滑不溜手的感觉。
回头一看,看到苏庆节戴着面具,站在身后,手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
“狮子,你不是回县衙吗?”
苏庆节有些悻悻然的把手收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刚才躲得倒快,对了,我是想起来有件东西没给你看,特地追上来。”
说着,他一面伸手入怀取东西,一面抬头张望了两眼:“房家两兄弟,怎么在这东市街口吵起来了,真是,一点颜面都不顾了。”
“你要不要去劝劝他们?”
“免了,我和房家人没什么关系,再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才不要自讨没趣。”
唐朝现下两大贵族门阀,一为关陇集团,这是从北魏至隋至大唐的门阀军事势力。
而另一支,就是新兴的山东贵族。
房家人,正是山东贵族的代表人物。
至于苏定方,属于新兴的军事将领,现下还远未到人生巅峰,无论在关陇集团,还是在山东贵族那里,都有些不够看。
最少要到苏定方打完高句丽,才有资格与关陇、山东两支势力平起平坐。
这些念头在苏大为脑中一转,只见苏庆节将一个薄薄的册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哦,这是在武顺家搜查时发现的,她说是大慈恩寺的玄奘法师手抄的经书,令贺兰敏之每日诵读,我觉得有点奇怪,顺手拿了过来,刚才想起,你似乎跟玄奘法师有点交情是不是?这东西给你,你看看对不对。”
“手抄的经,有什么对不对?”
苏大为有点诧异,随手将那册经文接过,入手顿觉有异。
他吸了吸鼻子,将册子翻开。
入目,一片暗红色的经文,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同时飘起。
这是,用血水写就的经书。
果然有些古怪!
难道是玄奘法师的血?
虽说贺兰敏之那古怪的身体情况,可能需要压制体内属于诡异的部份,但是这“血经”,真的是为了压制诡异血脉吗?
血写的经文,每一个字,每一个笔划苏大为都认得,但是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这经先放我这里,我回头问一下玄奘法师。”
“行,先放你那吧,不过如果结案要用的时候,你得还回来。”
苏庆节小声说了一句,又抬头看了看铁匠铺前对峙的房氏兄弟,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真是丢人丢到外面了。”
“别说这种废话,你推荐的这家铁匠铺,戎小角那边制蜡还需要工具,如今怎么办?”苏大为抓住他的手追问道。
“我哪知道。”
苏庆节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要说这制作手艺,满长安你绝对找不出比房家铁匠铺在佛堂前,双手合什,面色悲苦道:“贫尼想回家看一看。”
“我,朕,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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