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守只看这“斥邪纶旨”四个大字,就知道自己经历了本次穿越中的第一个历史事件。
辛酉邪狱!
果不其然,等官差和从役走后,后面的刑曹吏押运着一溜的牛车。车上有老有少,面色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反剪双手,跪坐车中。
牛车后又是男男女女百余人的队伍,外衫尽被剥去,一个个只穿里衣。有的神色悲愤,有的面容清苦,更有的哀泣不停。看年岁大的花甲古稀,小的总角垂髫。
不用问了,这都是此次大狱被指斥为邪佞的天主教徒。
按照洪大守的记忆,这一溜人基本都要被推到南门口外斩首示众,极个别的还要凌迟处死或者五牛分尸。
你说他们冤枉吗?冤枉得很!很是有一部分人不过是无辜的信徒,被有心人举报,于是正好牵连进来。
你说他们不冤枉吧,那也不冤枉。因为死的人当中很大一部分是两班贵族,死因是党争!
往前推到英祖大王在位,这位仁兄凶的很,活活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关在米柜里饿死了!
最是天家无情意啊!
当时朝鲜小朝廷就闹开了,等到英祖一死,原本已经被打压下去的党争再度兴起。一方是为饿死的思悼世子鸣不平,继而依靠他儿子正祖大王的王权而团结起来的时派。
另一边就是依靠庆州金氏,以及垂帘听政的王大妃贞纯王后,以维护英祖的“光辉形象”为借口而团结起来的僻派。
很不幸,正祖如今死球了,时派的大靠山倒台,贞纯王后以大王大妃的名义代国王统治朝鲜。
然后嘛,正好时派的几位大佬李承薰、李家焕、丁若镛、洪凤汉等人不是天主教徒就是亲近天主教徒或者对天主教持宗教宽容态度的人。
原本时派是不虚的,如今的文安武靖大王虽然才十岁出头,可过不了两年就能亲政。等他亲政,那肯定继承他爹的遗志,给他爷爷平反啊。
但是吧,这事坏就坏在他爹正祖大王临死前看错了人!
他爹正祖死前,知道时派可能有两年是干不过僻派的,就准备给儿子找个好靠山,制衡僻派的权势。
两眼一扫,朝堂上不是菜鸡杂鱼,就是已经旗帜鲜明分化阵营对着干的。唯有一个人大义凛然,时时刻刻以中立派自居,张口闭口都是天下百姓,经国社稷。
正祖信了他的邪,临终就把这位号称正直无私的金祖淳叫来,直接托孤,让他辅政。
转头正祖一死,金祖淳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先是火急火燎的把女儿嫁给今上大王,荣登府院君的名位。
随后就和僻派合流,借着镇压天主教的机会,直接就把时派的各路人马砍瓜切菜,全部牵连进来。能杀的一概杀了,不能杀的也远流一千里,去外海小岛吃鲍鱼去。
自此朝鲜小朝廷的大权逐步就转移到了各路外戚的手中,两班士大夫再也聚集不起足够的力量掀起党争,朝鲜也就进入了势道政治的时代。
反正此次大狱和一般的屁民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一场恶心的狗咬狗一嘴毛的党争罢了。
输了赢了,总不过是换拨贪官污吏继续统治这个国家而已。
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后来被称作“朝鲜达芬奇”的丁若镛,这人属于实学派,看不起平时信手弹弦琴,临事无策报君王的无能贵族。
其人主张革新吏治,改变田制,救助自耕农,建立基层政权。
属于有点见识的两班贵族,可惜如今他面临的将是近二十年的流放生涯。
洪大守挤进人群,顺着人群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到一个面容清瘦,国字脸,相貌威严,在囚车中依旧镇定自若的中年男子。
“那人便是丁侍御?”洪大守向左右发问。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就是丁侍御!”众人看着热闹,七嘴八舌的应和着他。
洪大守赶忙往前跑了两步,脱离人群,来到囚车边。隔着街道和官差,向这位有心革旧除弊的思想家低头行礼。
也许是有所感应,丁若镛突然偏头看向了洪大守。快速的打量了一眼之后,居然也点头致意,露出一抹微笑。
两人就这般错身而过。
再无其他好停留,洪大守转身离去。丁若镛他们还要游街示众,洪大守还要为生活奔忙,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似这等高官显宦,累代名门,父祖缨簪的两班贵族。在政治斗争的倾轧中也不免家破人亡,身死族灭。
不过是一介捐科出身的落魄两班洪大守,这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难过呢?
原本还颇显轻松的心情,如今也不由得苦闷起来。这种封建社会,杀人见血,处处吃人,压抑的地方,能让人透不过气来。
偏偏洪大守还就落在了这样一个时代,如今的洪大守没有一星半点和命运抗争的实力,随波逐流无法预知的未来令他仿徨。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愁。用了三天的时间,徒步从汉阳走到了自古以来便闻名朝鲜的港口,熊津地方。
坐在路边树墩子上的洪大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脚丫子,好在这个身体出身的武官世家,除了读书认字,还学习枪棒刀剑。如果是普通两班那种弱不经风的小身板,那指不定就死在半路上了。
闻着海港城市特有的淡淡鱼腥味以及海水的咸味,洪大守很是感叹。
熊津不仅仅是面向黄海以及渤海湾的大渔港,实际上也是在地郡府向汉阳转运年贡米,外地商人转运商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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