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仲崇堂倒不甚意外,客客气气说道。
“看来你多少猜到一些了,”锦妍妍摇摇头,又是那种一半叹声一半笑的调子,徐徐说道:“仲家有个叫仲伯安的人,在友人家中吃酒吃昏了头,欺侮友人妻子还动手打杀夫妻二人,不敢再回仲家也没处能去,进了三尸门,改名叫钟念念。一年前钟念念忽然撺掇几个三尸门人去仲家盗灾银,说是知道出入路径,万无一失。当时就有人要报给封不闻,让我截下了。灾银没盗来,跟他同去的几个人都死了。他自己躲了起来,没过多久也让仲家人杀了灭口。你们查出那几个死人的身份,知道是三尸门做下的,然后呼朋引伴筹措大半年终于杀上殷鉴山庄,我帮你们调开了罗佛佛还有我手下一众人,不然你们也杀不死封不闻。倒也不是你们没用,他就有那么厉害。”
“锦长老一心要除封不闻,难道是被他强娶?”仲崇堂听得疑惑。
“不是,”锦妍妍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要嫁给他的,我对他是一见倾心终于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我早早就听过有这么一位绝世高手,在师父的寿宴上头一回见到他,他兴致起来,演了好几样兵器,样样神乎其技。那时候师父已经给我定了一门亲,也是一位名门正派的高徒。他们不许我悔婚,说我胡闹,绑着我上了花轿。我在洞房花烛夜杀了新郎官,逃进三尸门,封不闻收留了我。”
“那为什么……”初五听得半懂不懂的,忍不住插嘴问道。
“封不闻也说他喜欢我,说我美,比他见过的女子都美。我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他说他老婆凶得狠,真娶了怕他老婆打杀我。其实我功夫比他老婆不差,我才不怕。他怕得厉害,成天被他老婆追着打。他说有一天那恶婆娘死了他一定娶我,后来成了真,俞映红生孩子生死了,封不闻也跟我拜了堂。那是我第二回作新娘子,却是我第一回欢欢喜喜地嫁人。我在洞房花烛夜没能等来我的相公,我等啊等,到三更时候终于忍不住出门去找他,他没来新房,却去了跟俞映红的旧居,一手扶着封平平的摇篮,一手抱着俞映红的牌位,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一晚上话,埋怨她,骂她,到底还是最最钟情于她。我在外间也听了半个晚上,站得两条腿都麻了,心中更是一片麻木僵冷。我这一世,都别想赢过俞映红,也赢不来封不闻的心。”
“所以你就要他死?怎么这么狠心……”初五又没忍住品评了一句,只觉得她比覃中吕还好看,也比她还疯些。
“他心中没有我,我却爱他至深,日日对着都是煎熬不如让他死了清净,我还能回想一下他的好。他死说到底是他自己糊涂,什么下作腌臜的东西都往三尸门里收,早晚有人替天行道灭了这一门,我不过是推波助澜。”锦妍妍停了停,笑道:“他能死在仲大侠和苏管家手上,一命换你们两命,也算是威风收场。”
“锦长老想得通透,”仲崇堂沉声道:“既然如此,怎么又要杀封平平”
“呵,呵呵,”锦妍妍断续笑了两声,举袖半遮面又放下来,昂首道:“多半那夜他就知道我在听,隐约也疑心我起了杀心,只是没有实证。他这人心软得很,耳根也软得很,什么主意都拿不定,我哄他几句也就过去了。没曾想,他对封平平当真用心,不止交代了覃中吕还一直把他养在自己房里,专人看着。其实我也没多么想杀他,是他爹不对,不是他。只是我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是没有封平平或许俞映红还没死,我就一直都不会发现,一直相信封不闻喜欢我,一直等着他来娶我。”
“哪有你这样胡乱怪别人的!”初五叫道。
“我怪就怪了,你有什么办法”锦妍妍说着站起来,身形仿佛风拂柳一般飘摇而前,双袖挥出,袖中各甩出一蓬衣带如烟花绽放条条直射出去,一条卷起了初五甩开一旁,数条密密排布挡住了仲崇堂,剩下的如同生了眼睛一般卷向窝在仲崇堂身后的初六。
“初五躲开!”仲崇堂喊了一声,起手挥刀。
他下盘全无劲力,便是双臂力道也不足一成,双手捉着刀柄划过浑圆如一的一刀,用力落招妙至毫巅,刀锋本就削金断玉,锦妍妍用的又是软兵器,绷直的衣带被一刀斩断纷纷落下,在船舱内外铺了一地素白颜色,期间还有叮叮叮一串接连声响,是衣带尽头缀着的银针跌落在船板。
“哇----”初六放声大哭起来,仲崇堂虽然断了衣带,到底气力不济,还有两根断带去势未尽,小胳膊上和眉心上都给扎了一根针。
仲崇堂两手拄刀,撑在船板上。
初五缠着一圈圈衣带滚到他两个身前,半跪起来挡住。
江心岛上守着的人转头看到不对,大声呼喝起来,就要各自往船头船尾冲上。锦妍妍微抖衣袖,把断了半截的衣带都丢在地下,道:“今日没带趁手兵刃过来,果然杀不死这倒霉孩子,仲大侠余威犹在,如能经此大难而不死,咱们日后再打过。”
“好说。”仲崇堂说得短促,气息乱得收束不住,不能再多说一字。
锦妍妍清清泠泠地笑了笑,笑容如仙,心意如魔。最后看过一眼嗷嗷大哭的封平平,转身轻飘飘飞落船舷,越过水面,从追来二人之间穿过去。二人一出刀,一出剑,别说衣袂连她影子都没有沾到一星,就任她飞身上了来时渔船。两边大船上各自又落下数人,沈为富轻功最佳追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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