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酹江月》第一章01
天色蒙蒙,晨风轻拂江上烟波,回绕似仙舞。
叶上晶莹早露沿脉滑落,坠在软泥里,碎裂出酿了整夜的清香与沁凉。
江畔,一抹灰白静静坐落在这软如枕、柔如毯的青草地上;那抹灰白,似天际未明的苍茫,又似江上烟光蒙蒙,如此幽静地坐着,彷佛时间如身後翠微青山,庞大地静止了。
还未待到煦日破云,逐走眼前教人心醉的朦胧,後头便已传来格格不入的尖细声音,坏了天光水色。
「少爷、少爷,你可吓坏奴才了,呼……」声音的主人跑到灰白色的人影身旁,屈身喘着气。「少爷你也不告诉奴才一声,这麽早就跑到这里来,真是害奴才担心死了,方才一路沿江岸跑过来,雾蒙蒙的要不是走近了也不会发现少爷坐在这里。」
「不过就几里路,连这也放不下心。」江楚转过头看着身边正调息的侍仆,「喘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悠悠沉沉的几句话,却似柔和的江上晨风,牵引着烟岚缥缈。
「不了少爷,少爷如果看久了、看够了,就快随奴才回府里去吧,不然等会夫人起来了,见不着少爷,又要闹得府里上下紧张了。」
江楚一笑,「何安你说,这山光水色要看多久才算够?一辈子?一生一世?」
蒙蒙山色映在他温柔的眸里,缥缈烟波也映在他温柔的眸里──却如此清澈。
「少爷,恕奴才不识雅趣。」何安一脸无奈,看着眼前这个十数年来温文如一、和善如一的少爷,却总是拿他没办法。
何安斜眼瞥见江楚坐在草地上的衣袍下摆已微微被露水浸湿,心里暗叫不妙。
「少爷,早晨风凉,您的衣摆都给露水弄湿了,快些回府换套乾净的衣裳吧,受寒了就不好了。」何安真个着急起来了。
「我娘迷信,怎麽何安你也跟着穷紧张。」虽是不以为意,江楚仍是从容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在软泥草地上坐了一早,灰白的袍子竟然一点也没有脏污。
看着少爷终於起身,何安稍稍松了口气,他一点都不担心少爷不随他回去,只担心一向慢条斯里的少爷从从容容地走回府,顺道欣赏沿岸山明水秀,要多久才能到的了府里。
跟在主子身後却教他更心急,看着那简直比呼吸还从容不迫的步伐,他真恨不得能从背後狠狠地推他一把,但除非他活腻了,不然他可一点都不敢碰他的主子一毫毛。
看着少爷乾净的背影,仁慈又温厚,个好得跟什麽似的,不管到了什麽地方,似乎都能让周遭染上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详和,若非伺候了少爷十来年,乍见这身影,大概会以为是哪来的神仙寻错路,落到人间来了──就像方才他沿着岸边找寻少爷时一样,那当下他真以为走入幻境了。
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本应是好事一桩,没脾气又好伺候,在外人看来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才能被分派到的好差事,何安却过得心惊胆颤。
这心惊胆颤的来源不是少爷,而是上头的夫人。
他家夫人,平时温良恭俭,是个十全十美的当家主母,待人和气,处世圆融,可偏偏一旦谈到有关儿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什麽事想得出神了?还是我早上随意出府,让你忙了一早没睡好所以倦了?」江楚看着难得安静的侍仆。
何安就算再累,被那双淳厚的双眼看着,也永远只能笑着说没事。
唉……
一切,都只能从二十年前说起。
老爷大囍隔年,夫人有孕,喜获麟儿,全府上下莫不一片欢欣,满月当日宴客亲友,也忘了是哪个亲戚自以为是的带了个道士来,说给小娃儿测测命,谁知道一测算,道士竟说:
『此儿福浅寿薄,煞星落命,二三有劫,生机难逢。』
几句俐落的话说完,全场静默,而那个带人来的亲戚也不知何时消逝在人海之中,似乎也就从此断了来往。
江老爷倒也不失风度,用点银子打发了那名道士,只是宴客的心情没了,热闹也没了,徒留一片尴尬,亲友们纷纷托事离席,不久宴会也就这麽结束了。
老爷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甚至在宴会後对着家仆们公开驳斥道士的一派胡言,可夫人却十分挂心,甚至为了那几句话几日来睡不安寝,从那之後,少爷便被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或许应该说是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彷佛孱弱到轻轻一个碰撞便可以要掉少爷一条命。
婴儿时不仅每天守着护着,连入睡都要抱在怀里;长大了,会跑会跳了,却还是每个动作都让夫人心,也不让少爷乱出门,每天早上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到少爷房里瞧瞧人是不是好好的,就寝前也要探问上几回。
一旦让夫人失了少爷的踪迹,就算整个江府翻过来也要找到他,有几回还因此闹了不小风波,在府里逢人就问,问不到脸色就难看,口气就差,少爷也不是个不识相爱惹麻烦的人,多半时候也是依母亲意愿待在府里,只是身处偌大的江府里偶尔也会有不巧的错阳差,虽说母亲担心儿子是天,但十几二十几年下来仆人们也都有些烦腻,只有少爷永远能不厌其烦,永远浅浅地笑着,耐心回答每一个来自夫人关心的问题。
就连自己何安这名,都是在分派给少爷随身服侍时,夫人给自己取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少爷的安康。
其实服侍少爷十几年来,他比谁都还清楚,少爷一向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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