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翎早就领教了他的口才,却不想是这般好,口不停歇的说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竟然还没口吐白沫亦不需以茶润喉,而这些繁琐细致的规矩听起来已是令人头胀欲裂,若是一一做到……
严顺不需瞄她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最后以一句话作结:“当然,贤妃娘娘宽大为怀,你今日也亲眼见了。主子慈善是咱们做奴才的福分,既是如此,咱们更要严格约束行径。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你可明白?”
苏锦翎更糊涂了。
严顺叹了口气,他至今也未看出这丫头有什么好,可既然贤妃娘娘点了她……
“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便来问咱家吧。”
语毕,转身欲走。
“谢谢严总管,你真是个好人!”
身后忽然传来这一句,严顺脚步一滞,回头却见她清澈眸中毫不掺假的诚恳,唇边不禁微现笑意。
苏锦翎的确是由心而发的感激,她亦是知道在自己如此别扭之际是严顺苦口婆心的令她晓以利弊,她也清楚雪阳这样的重要之地并不会缺少自己这种毫不知廷礼法的小人物,而至于为什么在那么多的秀女中只亲点了她更是满心糊涂,只不过有人肯为了她的去留煞费苦心,因势利导,是不是也怀了一片真心呢?而且严顺看起来颇为事故冷漠,依他目前的身份在太监中也算位高权重了,却肯对自己悉心教导,循循善诱,虽也是遵从了贤妃的旨意,倒也足够体贴关爱。于是在她简单的心里,已将他划入可以信任并可以发展友情的行列了。
纵然中人心深似海,她亦相信会有闪烁的珠光可供追寻回味。
如此,竟是开心起来,拣了那天水碧装跑到落地铜镜前仔细试穿。
装虽与雪阳的婢是同一色系,但款式明显更胜一筹。
月白的抹,其上绣着木槿花,花的绣工极为巧,随着光线变幻,蓝紫双色浮动交替。
似雾轻轻拂过,转瞬间天水碧纱罗短襦已披在身上,冰盈丝滑,将她晶莹剔透的白皙衬得更为轻灵娇嫩,恍若带露的广玉兰花瓣。
因是婢,袖子自是不能如主子般裁得宽大,只在袖口处绣了几朵同色木槿花,饰米珠为花蕊,很是细。
玉色绫裙裙幅亦不甚宽松,只些许有些细裥,但若加上外裳则不同了。
外裳是一幅极为宽大的暗花绫罗,一掌宽的雾紫腰带亦连其上,绕身系之,行动间,轻盈飘拂,如波纹微动,如素蝶翩跹,其内稍浅一色的绫裙若隐若现,配以罗带漫卷,凭生无限曼妙。
苏锦翎看着镜中那个略带惊愕之色的仙子般的妙人,一时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或许将某些溢美之辞加在这镜中人的身上也不算为过吧。
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忽然长睫频闪,面生红云……不知若是宣昌看到,那双冷锐的眸子会不会绽出片刻惊喜……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诚不欺也。
算来与他分别已是七日,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他,无时无刻不在回味着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无时无刻不在猜测着他心中所想行动所为,甜蜜温馨酿成了一片静谧的镜月湖,无风亦有涟漪漫漫。而每每有了什么变更,也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他会不会知道,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他这些消息,只可惜这个时空没有电话,让人生出无数期许惦念与不安,即便是梦中亦是满怀的欣喜和惴惴,醒来的瞬间竟仿佛可触到梦的衣袂。
她前世也曾偷偷的喜欢过某个男生,也曾因了他的喜而喜,他的忧而忧,那一个不经意间对她绽放的微笑也可灿烂她的一天。只不过那种喜欢往往在某一天莫名消失了,仿佛本没有出现过。所以她不止一次怀疑过古人关于爱情的诸多名句……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或许她并不是个深情专一的人吧。
直到遇见他……
突然、意外、毫无预料、不知不觉……从未有人这般令她牵肠挂肚魂系梦萦,尤其是一人独处之际,他的气息简直占领了她的整个天地。如此的突如其来,如此的铺天盖地,迅捷得令人措手不及又无法自拔。她清醒的觉出自己的沦陷,却不愿挣扎,亦在心中偷偷祈祷他也能如自己一般混乱无序,否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还有一个半月,煜王大婚……煜王新婚燕尔,哪有心情要他这个伴读陪着学习?
若有时间,他会不会来找我?会在哪里见面?会……
关不住的心已像初次离巢的小鸟般虽有些战战兢兢却是满怀欣悦的向着天空摇摇晃晃的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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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雪阳,鲛绡纱帷重重低垂,夜风过处,流苏微转。错金螭兽香炉上五缕轻烟袅袅,瑞脑的馥郁芬芳在十二扇琉璃金丝灯的光影中微微氤氲着。
贤妃端坐在剔红花卉圆凳上,只穿一身家常的淡杏色万字曲水纹裙衫,身边两个绿衣女正小心的除下她发间的簪钗,并执着盈绿的碧玉梳轻轻梳理那几乎垂到地面的浓墨黑发。
她虽眯着眼,一副享受之态,余光却未放过镜中那垂手立在身后若有所思的严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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