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三献,元春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到了贾母正室,元春要行家礼,贾母等人都跪止不迭。元春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等,也都在旁围绕,垂泪无言。
过了半日,元春才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回来几日,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过半月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邢夫人等忙上来解劝。贾母等让元春归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
然后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元春问道:“薛姨妈,宝钗,黛玉因何不见?”王夫人回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
元春听了,忙命快请。一时,薛姨妈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又有贾妃原带进去的丫鬟抱琴等上来叩见,贾母等连忙扶起,命人别室款待。执事太监及彩嫔,昭容各侍从人等,宁国府及贾赦那宅两处自有人款待,只留三四个小太监答应。
母女姊妹深叙些离别情景,和家务私情。之后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又叙了一回父女情谊。
元春又问道:“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启:“无谕,外男不敢擅入。”元春命人快引宝玉进来。
宝玉进来先行毕国礼,元春命他进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过了半晌,又有尤氏、凤姐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元妃等起身,命宝玉导引,遂同诸人步至园门前,已而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贾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纨,凤姐等亲捧羹把盏。
到了这时,众人方才送了口气。
此时席上不过自家直系近亲,并元春心腹几人,并无外人,方可自行叙话。
贾母拉着元春的手,又细细的问了一回,中生活怎样,可曾受过什么委屈不曾,里几时起居几时休沐,是否劳累,又怎样封的妃,可曾找人记恨不曾,银钱打点可还够花。如此这般,虽说有探听皇家私事之嫌,可席间并无外人,众姐妹又坐在下手,并不曾听见,也不碍事。
王夫人这边心里却不舒服,自己当初这般对元春,还不是为了她好,如今贵为贵妃,锦衣玉食,要什么没有。老太太这般絮叨,好像自己把女儿推进龙潭虎中似的,自己不过是给元春找了个皇子做亲,贾母却是亲手把元春送进中做侍候人的女史!
不说王夫人怎样想,这边元春和贾母叙了好一会儿的话。又命宝玉并重姐妹做了几首诗,赐了众人些许物件。宝玉并宝钗的东西亦如原著中,还是一样的,不过宝玉多了几方砚台罢了。林妹妹的却又贵重了些,给足了二品大员嫡女的面子。
之后宴罢,众人请安退下,元春这半月省亲时就住在省亲别墅的正殿。又有各级太监、彩嫔,昭容各侍从人等驻在院内各处,贾家仆人并不能入,不过是各主子可启禀请安罢了。
宝玉并没有跟众人一起退下,而是先借口心情不爽,留在贾母屋内,又求了贾母掩护,带着身边武艺小成的大丫鬟小窗,悄悄往元春住处去了。
“姐姐,姐姐!”此时无人,宝玉方才哭出声来。元春见宝玉私下溜了进来,一时惊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亦哭道:“宝玉,快来给姐姐仔细瞧瞧。”
幼时宝玉心思极大,轻易不与人亲近,独贾母、元春、贾珠可以近身,不过是你对我好,我亦真心待你。后来贾珠重病,宝玉羽翼未丰,心里着急,却奈何不得,元春碍着孝道,亦使不上力。两人悲痛莫名,却又不能怨恨王夫人,只得互相依偎的舔舐伤口,相互依靠罢了。
如今分隔多年,每到无可奈何之际,二人总能回想起那段日子。贾珠去后,世上只剩姐弟两人最为亲近了。贾政、王夫人虽是亲生父母,却是大家族深墙内宅的子弟儿女,并无多少骨之情,贾母虽真心爱护两人,总归是将家族放在第一位的。
“宝玉如今真是长大了,刚刚席间我就看见你眉目坚毅了不少,你怎么这个时候溜了过来,被人瞧见,可不是顽的。”哭了半晌,元春忍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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