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这世上,谁没冤,谁过得顺心如意。
千梵拨动佛珠,发现这人从领口露出的一截脖颈在油盏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出漂亮的弧度,眼底有一层看不透的幽光。
赵璟是鬼,怕光,但他偏偏出现在夜里有光的地方,带着尸骨葬身的河水化作一捧冰凉的血,在深夜里将许本昌和何强看见的地方照亮,看清楚了吗,看见他们挣扎窒息,溺死在翻滚的渭水河里了吗。
临死前,何强才知道当初死在河里的是赵璟,他拽着笼子惊慌失措恐惧,口鼻里都是淤泥,对河底下的白骨水鬼喊道,“小王爷…当初死的不是他们,就是赵王了!”
沉默片刻,攥着何强脚腕的白骨猛地重重沉入水里,这辈子他是不孝子,对不起他父王,下辈子做牛做马心甘情愿,而如今他就只剩那一点执念了。
杜云一字一句道,“杨文晏,本官问你,杀人的罪你认吗?”
认了就偿命,剐皮削r_ou_掉脑袋,你有冤,那两小孩不冤吗,他们平白无故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吗。
出事的那天,杨文晏在喧闹拥挤的人群后面,看着许本昌抱着浑身是血幼小的尸体嚎啕大哭,也亲眼看见何强跪在地上去捂小石头的脑袋,手上红红白白的温热脑浆,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他摩擦着手里的黑瓷坛,眼底平静,当年他淌在渭水冰凉的河里,连父亲和身怀有孕的媳妇尸体都寻不到。
杨文晏没说话,感觉到y-in寒的气息爬上他的脸颊,在唇边徘徊,他看不见赵璟,所以没看见水鬼是怎么固执留恋着迷的神情抚摸他。
“不…认…”
一旁的图柏环着胳膊的手指发出轻微骨骼错位的声音,目光微微发沉,寻思着动手逼供的可能x_i,ng有多少,虽然这只水鬼是好看了点,但是图爷爷是那种和皮囊同流合污的兔吗。
杨文晏狼狈靠着地牢潮s-hi的墙壁上,脖间的绷带浸出一点血,声音尖锐了些,“不认?你让我活着继续被你纠缠,恨着你爹,又要对你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受永生难忘的折磨吗!”
水鬼一怔,苍白的脸上y-in郁三分,他太久不说话,已经不会说人话了,干涩的不断重复,“不…认…,我…不离开…”
杨文晏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的微笑好像触了水鬼的逆鳞,本来就说的结结巴巴,在不断重复了好几次没用后,水鬼原本俊朗的脸瞬间狰狞起来,挂着鲜血腐r_ou_的白骨从脸上戳出来。
图柏总算是明白什么叫‘说变脸就变脸’了,比女人翻脸翻的还快,地牢里凭空出现一股凄厉y-in冷的风,将桌子板凳油盏吹撞上墙壁,砰砰咚咚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满地稻草纷飞,杜云坐在太师椅上,被突如其来的y-in风一屁股掀翻。
“忒么的。”图柏刚打算把杨文晏拽过来当人质,还没动手,眼里就被稻草絮絮迷住了。
这只鬼嫉妒图爷爷一双炯炯大眼吗。
油盏被吹灭,昏暗中图柏被一只手搂住了腰,紧接着,那股嚣张猖狂y-in郁凄厉的y-in风像是被拦腰截断,跟来时一样,走也走的无影无踪。
噗,油盏自己亮了起来,图柏眯缝着眼,看见面前的僧人面沉如水,用一只手指轻轻抵着跪在地上的水鬼的森白的眉骨中央,将狰狞扭曲恐怖的东西轻松控制住了。
图柏很想摸摸下巴,想起那日的对话。
你会捉鬼?
会一点。
小青莲谦虚过头了吧,要他有这等捉鬼的功夫,早就吹上天了。他转念一想,有小青莲在身边,他照样可以吹牛逼吹好几年。
水鬼身上怨气缭绕,离的近点,能感觉到渗入骨缝的y-in寒,它被强迫跪在地上,面色狰狞,大半张脸已经原形毕露,白骨挂着血丝,幽怨吓人。
杨文晏看不见它,抱着黑瓷坛靠在木栅牢门边上,勉强挺直肩背,神情嘲讽冷漠,图柏站在牢外,目光穿过木栅门,看见他藏在黑瓷坛后的手正控制不住的发颤,“有点意思。”图柏心想,“杀父之仇,救命之恩,到底是恨多,还是感激多?”
想到这里,图柏突然出声问,“执念形成的鬼能在人间停留多久?”
千梵抬眼看清楚他的脸,心里莫名回味了下图柏腰上劲瘦的线条弧度,“十年一轮回,百世不超生。”
人间是生人的地方,哪里能容得下怨鬼聚集,但凡有点执念在人间停留的,总是要付出点代价。
听他们一问一答,牢里的杨文晏却丝毫没有反应,神经质般擦着怀里的黑瓷坛,图柏深深看他一眼,接着说,“是你杀的人,还是这只鬼有怨报怨,可是要说清楚,毕竟我们杜大人只能管人间的事,冤魂恶鬼可是管不了。”
人杀人,要伏法,按人间的律例处置,要是鬼犯的事,他们还就没办法了,只能到了阎王爷那里寻个交代。
图柏说完这句话,伸手把刚从甩了屁股蹲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杜云拉起来,自己转身坐了下去,舒服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神情吊儿郎当,目光凶神恶煞,“快点说,香香小石头,假道士,何强,到底是你们俩谁害死的?”
黑瓷坛像块永远都暖不热的寒冰,杨文晏愈擦就愈觉得浑身冰凉,他听进图柏的话,缓缓抬起头,对着面前看不见的y-in冷,漠然道,“我不认,你就缠死我,被你这么折磨着,我生不如死,还不如早些认了,早点去死。”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得人心发寒,他面前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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